沉沦
那晚,纪祈宁主动起身,在冷色调灯光下,凑到齐肆眼前。
略带酒气的吻,缠绵又湿润。
她是第一次吻别人,极其生涩。
许是酒精缘故,纪祈宁的感情才能在这一夜慢慢放大。
她告诉齐肆,自己挺想他的。
之后的事她记不清了,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齐肆留了条消息,说是自己有课,先回去了。
陌生的环境,纪祈宁擡手挡住了眼睛,强光变得柔和。
翻身下床,她的头昏昏沉沉,有宿醉过后的疼。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纪祈宁没来由抓抓头发。
昨晚的事,她记不清了。
只隐约想起那蛋糕挺腻,自己就多喝了两口。
耳边,铃声想起,是舍友催她回去上课,说是专业老师在群里说了,要点名。
那一学期有点长,再放假是新年。
纪祈川带她去江家拜年。
大年初一,去的路上,她哥在车上给合作方打电话,全程没搭理她。
车子停在博物馆山下,是齐肆开着江家的车来接他们的。
几个月没见,他还是老样子,管纪祈川叫哥。
他们这群人,辈分各论各的。
“听你小叔说,最近忙着着手分公司的事?”
纪祈川收了手机,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前排开车的齐肆笑笑,“就是打打下手,假期了没什么事干,我又不会谈生意,总不能闲着。”
透过后视镜,纪祈宁看着他的眉眼,又渐渐移开视线。
撑着额头,她一言不发。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蝴蝶楼门前。
纪祈宁去的时候,碰上了江少珩,他正陪老爷子下棋。
老样子是待了有一会,台子上的茶都凉了。
纪祈宁在旁边看,那局,江少珩赢了。
老爷子挺高兴,说是让齐肆也陪着下两局,后者一直输。
走棋也没什么规律。
老爷子直摇头。
后来,纪祈宁在停云苑见过他跟江景林对弈,次次都赢。
齐肆说过,执着于一时输赢没什么意思,在江家,他永远得低自己小叔一等。
有些事,自己明白就成了。
那是纪祈宁最早明白深藏功与名的道理。
他们两个都是顾虑多的人,难免就没这么洒脱。
身居常人达不到的位置,要想不摔下来,就必须克制。
那天,纪祈宁还是在老洋房这边留宿。
但她没去停云苑,跟着江少珩回了他那边。
记忆里,她挺久没来这边,似乎重新翻新过了。
“随便坐吧。”江少珩松了松领带,把外套搭在沙发上。
纪祈宁靠在柜子旁边,望着走过的长长走廊。
“你这挺安静。”
没什么人,就他们两个。
“你也挺多年没来我这边了吧。”江少珩给她倒了杯水放在眼前。
纪祈宁“嗯”了下,继而道:“都在停云苑那边住着,没怎么来了。”
也是想在无意中跟江少珩划清界限。
两个都是聪明人,纪祈宁是什么想法,就算不明说,他也懂。
但这次,是因为纪祈宁想到了之前齐肆说的话。
她想知道齐肆这人是怎么想的。
“你今晚,也不会住在这。”
忽地,江少珩出声,这是句挺笃定的话,他是猜的也好,有把握也罢,纪祈宁都好奇原因。
直白来讲,她更想知道的是和齐肆有没有关系。
“那我睡大街上啊。”
“再等等吧。”江少珩也不急,看着壶里的茶煮沸。
半小时后,老管家进来,说是齐小少爷来了。
纪祈宁才明白。
眼前人笑笑,让他把人请进来。
“今天可是热闹了。”
谁说他这地安静的。
纪祈宁沉默着,下一秒,看到了齐肆被领进来。
“小叔,我来你这讨杯茶喝。”
江少珩笑笑,眼神示意旁边的位置让他坐。
他这杯茶讨的挺是时候。
“刚煮上,你就来了。”江少珩的视线继而落在纪祈宁身上。
后者不动声色落座,环视一周,就是不主动吭声。
“那也是赶巧了。”
泡的今年新茶,滇红工夫,似乎是纪祈川来时候送的。
他们苑里也有。
纪祈宁跟着喝了一盏,三个人分散坐开,一直聊到深夜。
“怎么着,都打算挤在我这边睡?”
苑里地方多,多两个人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但江少珩懒得留他们。
放下手里的空茶盏,他起身,打算上楼。
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纪祈宁垂眸,也起身,没成想身后一股力量牵制住她。
齐肆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嘛?”
齐肆的目光停滞,问道:“纪祈宁,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我没有。”
她就这么任由人拉着,手腕上的热意蔓延。
“是你说的,不让我去停云苑那边住。”
她记住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出声。
“我错了,不应该赶你。”齐肆站起来,高她一截,慢慢凑近。
“大小姐,总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吧。”
纪祈宁“哼”了一下,说当然。
“那走吧。”
他侧目,想让纪祈宁跟着回去。
当事人没主动迈出一步,而是忽然叫他:“齐肆。”
“嗯?”
“你为什么想让我回去?”
这是个有点难回答的问题,他不觉得纪祈宁看不出来,但偏偏就问他。
齐肆不吭声,她也不走,就这么僵持着。
“就是心里想。”
眨眨眼,纪祈宁指着那边的行李箱,“帮我拿。”
他们之间,大概说不清楚。
那大概是纪祈宁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
十九岁那年,两个都很克制规矩的人,关上停云苑的门,能抛开无数枷锁。
他们在二楼阳台上接过吻,齐肆的手摸着她的发梢,紧紧锢着她的腰身。
只有他们两个人。
混沌深夜,纪祈宁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两条长腿微垂,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界限边来回试探。
她叫齐肆的名字,低低缓缓。
事后,纪祈宁抢他的烟抽,坐在客厅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她穿着齐肆的衬衫。
“你怎么还是没换烟?”
这种抽着呛嗓子。
“就是不让你抽的。”齐肆一把拿过来,咬在嘴边。
“一根烟,扣死你得了。”
纪祈宁撑着身体站起来,要上楼睡觉。
“纪祈宁。”
站在他旁边,被叫住的人缓缓偏头,“怎么了?”
欲言又止,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没事。”
“去吧。”
纪祈宁“啧”了一声,暗暗道:“神经兮兮的。”
半月后,她回去上课。
两个人从来没商量过,但默认就是这样的关系。
人后亲密。
纪祈宁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齐肆没有来过多打扰她。
两个人在不同城市上课,平时也没什么联系。
算着日子,他们下次见面得是老爷子过寿。
遇上三天小长假,他都不会回来。
在校期间,纪祈川倒是派人来过几次,送这送那。
有一次,说是有个合作方的儿子要请她吃饭,问纪祈宁什么时间没课。
这意图其实就挺明显了。
纪祈宁说自己不去。
“我还没毕业就相亲啊?”纪祈宁端着杯水,慢吞吞送到嘴边。
电话那边,纪祈川开口:“左右你都不跟江少珩在一起,就当是交个朋友。”
她哥说,不喜欢就推了。
“行吧。”纪祈宁答应得也痛快。
见面那天,约在一家咖啡厅,对方家里的产业。
男生是个律师,今年刚毕业,从英国留学回来,家里投资给开了事务所。
叫陈明,大她五岁。
他给纪祈宁端了杯拿铁,说是出差带回来的豆子,味道挺不错的。
“听纪总说,你在京大读金融管理?”
纪祈宁点点头,坐在他对面,双腿交叠。
端起眼前的咖啡,她轻轻抿了口,太苦了。
又皱眉放下。
陈明放下就懂了,她毕业之后应该还是要帮家里打理生意。
“有空的话,可以到我事务所去坐坐。”
“就不麻烦了,我学校里的课也挺多。”纪祈宁对眼前人的印象说不上太好。
但总归是没什么感觉。
至于喜欢,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
几秒后,又迅速收回这个念头。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拒绝我。”陈明笑笑,整理了下袖口,缓缓道:“我们这样的人,早晚都要结婚的。”
跟谁在一起,其实并不重要。
陈家至少没有太多复杂的家族争斗。
他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要结婚,那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着两方的利益。
今时今日,纪祈宁面对这个说法,只是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那是以后的事。”
陈明点头应声:“你确实还能再玩几年。”
动作一顿,她嘴角微微收敛。
这话说得挺恰当,陈明大概也是谈过了恋爱后到了收心的年纪,回国挑门当户对的结婚。
他们这群人的常态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