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1 / 2)

接吻

江家老爷子的寿辰年年办的热闹。

老戏台年年都响,来来回回演了好几场。

早年间在大院,纪祈宁也算是受过老爷子的恩惠,所以这寿宴,她次次都去。

江家老洋房那地,她都踩熟了。

年纪小时让人陪着,成年后,就自己拖着行李箱往停云苑一放。

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江景林夫妇不回这边,所以大多时候,她和齐肆在同一个屋檐下。

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纪祈宁不想跟杳霭苑那位扯上明面上的关系,懂事起,她就能避则避了。

蝴蝶楼的老管家请她去杳霭苑多坐坐,纪祈宁笑笑,搪塞敷衍。

他们两家人给自己和江少珩定了婚事,可纪祈宁从小就明白,要想绝对自由,首先不能和江家联姻。

其实一开始,她也并没有喜欢齐肆。

放荡纨绔,不学无术,这些词堆在齐肆身上,纪祈宁从小就听人这么说。

直到十八岁那年,在她哥的公馆,纪祈宁听见他跟人谈生意。

不擡价,不压价,他坐在圆桌最中央,伸手一挥就把合同签了。

齐肆做生意,年年不赚不赔,只足够发个工资。

还在上学的年纪,家里企业的命脉也够不着,能涉及到的产业也不过是江家的冰山一角。

总体来说只赔不赚,剩余的,就靠江家接济。

毕竟,他也算是半个少爷。

齐肆笑得桀骜,把笔一扔,“如果今儿是我小叔坐在这,您这生意谈不成。”

有些人清醒,所以更能明白,江家只需要一个优秀的人。

纪祈宁开始注意到他。

算起来,齐肆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纪祈宁记事起,他就是这幅样子,收敛锋芒。

一个人在偌大的江家,如履薄冰的生存。

一过就是十八年。

那年老爷子的寿宴还是在蝴蝶楼办,碰巧赶上了她学校放假,纪祈宁还住在停云苑。

行李箱在地上划过,那夜,齐肆就站在阳台边,把刚刚点燃的烟捏在指尖。

“呦,来了。”

他目光递过来,想把烟掐灭,没成想,纪祈宁凑过来,“不抽给我。”

“你会抽烟?”

齐肆微微蹙眉,瞧着她不动声色地抽走自己手里的烟,咬在嘴里。

“给我腾个地。”

纪祈宁推了他一下,自顾自往地上坐,烟雾缭绕,她被呛了一口。

齐肆:“大小姐,不会就别瞎拿。”

见他想拿回去,纪祈宁躲了一下,“是你这烟不好。”

她的侧颜朦胧,停在齐肆眼底。

吵架斗嘴挺多年,齐肆第一次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人。

灯火葳蕤,大概是意识到浅浅目光递过来,侧脸,纪祈宁超那个方向看去。

视线交叠,纪祈宁手里的烟结成灰白色的蒂,落在她光洁的大腿上。

滚烫的热意的没散干净,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齐肆的视线移开,情急之下,他帮纪祈宁拍走了腿上的灰白烟蒂。

挺轻的一下,还是留了浅浅红印。

他的手炙热,指尖的灼意像能触碰到腿根。

纪祈宁那夜穿的裙子,很短。

心里,很乱。

暗搓搓的悸动无人问津。

后来三天,停云苑就只有她一个人。

说不上原因,总之,齐肆就说自己有事,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那会,纪祈宁刚上大一,她生日晚一些,十八岁生日也才过去几个月。

但江老爷子还是把礼物给她补上了,挺贵的一套首饰。

似乎是江少珩从那个拍卖会上带回来的,老爷子做主送给了她。

左右不过是为了她和江少珩的事。

纪祈宁对这些没研究,只是不能当面拒绝这份好意,还是收下了。

那天,齐肆也在。

只不过家宴结束后,他还是没回停云苑,老管家说是被老爷子留下了,纪祈宁一个人也难得清闲。

每日跟着江禾瑶在老洋房这边瞎逛,闲了就去听听戏。

后者那会还在读高中,两个人同在假期,江禾瑶却比她开学早半个月。

江沐娴管得严,但偏偏江禾瑶的成绩不怎么样,成了艺术生。

“待一会我就得走了,我妈给我找的家教老师要来上课。”托着下巴,江禾瑶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她天天熬夜刷题。

“行啊,那周末再聊。”

江禾瑶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只喜欢跳舞。

但生在江家的孩子,一定要会做生意。

至少,她母亲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

很多事,都挺无奈的。

纪祈宁之前听她哥说过,“生在这样的家庭,享受了别人没有的财富的地位,现在又来渴求所谓的自由。”

这像是个玩笑话。

人生就没有一帆风顺。

比起普通人,他们已经拥有了只多不少的权力。

至少,会一直过得光鲜亮丽。

那夜,纪祈宁喝了点酒,从齐肆的酒窖里拿的,她生平第一次尝这种东西,很辣,并没有想象中好喝。

纪祈川也给了她选择,可以不嫁给江少珩,但要在那之前证明她是个对纪家有用的人。

哥哥是疼她的,但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总得做点什么。

让所有人明白,联姻带来的利益远远在她个人创造的财富之下。

十八岁的纪祈宁,真的懂了很多。

坐在停云苑的小筑花苑里,她对着瓶口喝酒。

眼前,忽然闪过个模糊人影,重叠微光下,她只能看得清是个男人。

一阵晚风吹来,卷着几片落叶吹到桌面上。

“纪祈宁,谁教你对瓶吹红酒的?”

这个声音,她瞬间就有点清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你回来了啊。”

“不就是瓶酒,我回头给你送两瓶更好的。”

谁还差他两瓶酒。

“挺有本事。”齐肆指尖擡起,撑着她额头。

灯光摇曳,纪祈宁的眼睛染上淡淡水光,四目相对,她酒醒了大半。

“齐肆。”

“怎么?”

“你会去国外吗?”

他父母都在那边。

齐肆停了一秒,继而道:“暂时不会。”

“我记得江少珩说过,你家那位当初想让你改姓。”

齐肆“嗯”了声,“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还挺聪明的。”

纪祈宁笑笑,她始终认为齐肆没改姓的原因是不想跟江家有什么联系。

在一定意义上,她和齐肆有共同的目标,都不想成为江家人。

齐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你是这么想的?”

当夜,留在纪祈宁耳边的就是这么句话。

她醉了,朦胧中她感觉被人抱起来,沉甸甸的睡意袭来。

客厅内,齐肆点了根烟。

他算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纪祈宁有某些不一样的情感。

几年前,她就说过自己没想过要嫁到江家,所以齐肆始终没改姓。

他母亲对江家的财产有兴趣,想让齐肆真的成为江家的人,但他想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可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太多年,很多事太难算清。

就像他对纪祈宁的感情,聚沙成塔,已经想不到心动时到底是因为哪个瞬间,日久挤压的感情,慢慢溢出。

却始终不能宣之于口。

他在克制。

一起长大的情分,齐肆看着越来越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然而,她是自己小叔的联姻对象,就算最后纪祈宁没有嫁给江少珩,也不一定会选择他。

齐肆抽了一晚的烟,灰白色的蒂落了一圈。

老爷子那年的寿宴办得没有以往热闹。

纪祈宁记得挺清楚,许是天光寺那天的钟声没有太响,又或是齐肆当夜回来的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