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天道天邪
“借命之说最早是从晴域流传出来的,梁丘妙空他用邪佛之论蛊惑人心,轻易就会有一众追随者。难怪前世漱孽寺扎根民间难以拔除,这么洞察人心、拿捏人性……”
阿俏翻了一页籍册,若有所思:“明乌尊者死于李惊澜和侯礼谢联手之下,会不会也有梁丘妙空的助力?”
灵蝶从窗外飞了进来,望空山高寒,蝶翼沾上了雾气,飞入屋内后化作淡淡一抹光笺,几秒后就消散开来。
笺上是敏言的留信,鸿蒙大会进程已经过半,长芙和横玉都已入内围。明朗不巧碰上侯礼闻,略输一筹。
此外,赛中有两出类拔萃者,一是天书院侯礼谢,内功卓然;二是玄水阁嵇无双,无双剑一出,元婴境内举世无敌。
至于化神和分神境内的几位翘楚,与十年前一样,一应由云京和天书包揽。
金丹与元婴,是最能看出修士天赋的两段阶境;前者有天书圣女侯礼闻,后者有侯礼谢与嵇无双平分秋色,阿俏思索,这两人估计会在决赛上对上,“玄水蜗居淮水百年才等来一位嵇无双,侯礼谢应当不会做手脚,否则玄水阁发难起来,必定闹得不可开交。”
徐薇:“嵇无双是无双剑主,有无双剑的传承,大乘修士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阿俏“嘶”了一声:“我一直好奇,传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郁琮仙尊的传承,促使他得到枯骨剑,脚跨渡劫。嵇无双得到无双剑传承,一介元婴也能剑指大乘……大能修士陨落后,灵散天地,传承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选择继承者的,单纯看运气?”
徐薇道:“天地机缘使然。”
阿俏看他的眼神略有些变化:“真的只是天地机缘吗?你镇守往生秘境,也是传承……”
徐薇蹙眉。
阿俏点了点眉心,道“是我多想”,把手中的阵法心诀放下,活动筋骨,“我的伤好差不多了,佛尊昨日来找我聊天,教了我一些愈伤心诀,还顺带唠了你一嘴。”
“他说什么了?”
“说你老不正经,”阿俏指指门窗,“你日日把我关在山头屋里,佛尊看在眼里很奇怪。”
这些话,佛门高僧是说不出口,渡生佛尊却大有可能,徐薇的表情一时间丰富多彩。
他在和阿俏日日独处,看起来黏糊,实际却很清白,除了疗伤议事别的什么也不做……
即便要做,也不会在佛门净地、太初寺这样的鬼地方。
阿俏继续添油加醋,“我还是如花似玉的闺女,每日被一群佛僧盯着,怪……”她选了个不太折中的说法,“怪难堪的。”
难堪是为谁,还不是为徐薇。
倘若她一个人在太初寺养伤,就算把自己关上三年五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徐薇要是个姑娘,她俩作伴,也清清白白——偏偏他是个男人,长得又不太安分,阿俏有时候猪油蒙心想说些调情话,须得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说完还要做贼心虚,对着心佛念好几声“有辱佛门有辱清净”。
上山半个多月,最多只敢牵一牵手,再这样熬上一阵子,收拾行李都不用了,直接可以剃度,原地出家。
尚未剃度的阿俏师太矫揉造作地合起掌,用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瞧人:“尊者,你想让我在太初寺一直待下去,待成老姑子吗?”
徐薇:“……”
他由衷、恳切地发问:“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上一世,二人终日面对长河神树,出关后则在腥风血雨中颠沛。这一世,她苏醒后没多久,徐薇就一直伴护在身侧,不说长得多么根正苗红,至少也不该如此之歪。
他在须臾树下百年,绮念在心,梦中有各种荒唐,却没一个有现实中的她这么能折腾的,卖弄撒娇、嬉笑嗔怒一刻也不停,活脱脱一个从深山里头钻出来的妖精。
阿俏:“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她娇娇地捧脸,又开始不正经:“真话是,这些东西我从书里话本里看过不少,有些还是带图的,总之男男女女、恩爱情仇,我见过的什么样的都有。”
徐薇问:“假话呢?”
阿俏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假话是:为你,特地学的。”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有辱清净,有辱清净。
下次还敢。
有人还想要下次,但徐薇不给机会,伤一好全,立刻带她拜别了佛尊,飞也似地离开太初寺。
临走,渡生给了阿俏一样东西,说是徐薇的命缘诗,阿俏想起幻境里曾读过,好不尴尬,渡生却道:“尊者命数有变,已并非当年。”
她便把诗笺打开,只见一排金色小篆引入眼帘:
诛我慈悲心,空余菩萨身。
世无尊者事,闭耳莫听闻。
诗好懂,意思却难猜。
末世之死局,一切都要走向灭亡。阿俏怀揣着复杂的心绪问:“佛尊是觉得,挣扎也无用,不如不管不问,任由其发展吗?”
渡生笑眼凝视着她:“九州并非尊者一个人的九州,更是天下人的九州。”
阿俏将诗笺收好,叹了口气,“但若天道想将九州系于他一人的命数上,又该如何?”
渡生接话:“姑娘慧眼,天道是天地真理,万物规则,关乎万万生灵,不会将九州命运系于一人之身。若真有那一日,将九州性命置于一人而不顾,那么天道便不再是天道,而是……”
阿俏凝神。
他吐出两个字:“天邪。”
说完,天空炸起一声雷鸣,两人俱是一愣。
渡生怔然擡头。
天色澄澈,万里无云。
晴空霹雳阿俏见得已经够多了,她很有经验地对渡生笑笑,岔开话题:“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佛尊教我的那些心诀,我一定勤加修习。”
渡生尚沉浸在那一记雷霆中没回过神,听她这么一说,回头敛神道:“也不必修习太勤。”
阿俏:“啊?”
“佛门心诀,练得太多容易斩绝尘断念、清心寡欲,”他含蓄一笑,“尊者会找贫僧麻烦的。”
阿俏:“……”
噢。
上了灵傀车,徐薇放下话本,问与佛尊都说了些什么,阿俏支吾半天,只说一句没聊什么,只问她伤是否大好,这么快下山,会不会太早。
“他还挺舍不得我,哈哈。”阿俏假笑。
徐薇凉凉地“嗯”了一声:“佛子尘缘未尽,暂时归俗,佛尊正想寻一合适人选,传承他的衣钵。”
阿俏对佛修大道不感兴趣,更不愿出家了断尘缘,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靠到案旁,掂量着道:“仙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