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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1 / 2)

第108章

陈芳芝的婚礼在新年的第二天,凑了元旦假期的尾巴。很传统的酒店婚礼,满满当当摆了一百桌。人还没怎么到,陈芳芝披着新娘头纱,妆化了一半就出来跟展言说话,意思是让他别跟江少珩同进同出的太高调。

“陈姐,你真是……”展言瞪着她贴了一半的假睫毛,“操不完的心!”

陈芳芝做了一个很果断的手势,在脖子里一划。

索寻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展言半开玩笑地说:“你就管我,不管迟老师。”

陈芳芝一个白眼:“人家不混内娱了,正经领过结婚证的,你呢?——诶,阿索!”她叫他,还跟以前一样的语气,“赶紧赶紧!”

索寻也不知道她要赶紧什么,傻愣愣地从西装内袋里掏红包出来给她。陈芳芝嫌弃地大叫一声:“给我干嘛!我是新娘子啊!”

展言顺手就把着她的肩往回推:“把睫毛粘粘好吧新娘子!”

陈芳芝一边被强行送回化妆间,一边给索寻使眼色。于是索寻就明白了,跟安德烈说了句什么,他过去跟江少珩说话,一边说还一边揽着人肩膀走远了一点。

展言哭笑不得:“……至于吗?”

“你想多了。”索寻坚决否认,“这不他俩没见过,让他们认识认识。”

展言摇摇头,只是笑。索寻看了一下大厅里豪华的布置和基本都还空着的那一百桌:“不说低调吗?”

“男方家里显摆,”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左邻右舍的都请来看明星了。”

索寻转过身,展言先叫了一声:“迟老师。”

迟也擡擡手,示意他不用客气,先朝索寻伸手:“索导,终于见面了。”

索寻赶紧跟他握手:“不敢不敢……迟老师好!”

展言:“陈姐不说没请艺人吗?”

“是没请啊,”迟也嗤笑,“就一个你,一个我,不知道叫这么多人来看什么。”

索寻:“……”

怎么呢您二位是觉得咖位还不够?

迟也跟展言说着话,索寻往他身后张望了一眼,看见喻闻若正站在好几个中年妇女们中间,一水儿的暗色丝绒旗袍,有酒红的有墨绿的有暗青的,身材没那么好的呢就披个坎肩遮一遮,总之也很雍容华贵。他们都跟围着个稀罕物似的围着喻闻若,新郎反倒被抛在了一边。喻闻若身高相貌又都打眼,一眼看上去好像他才是新郎,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抢了风头,脸上的神色窘迫得不得了。迟也顺着索寻的眼神也回头看了一眼,喻闻若立刻瞪着他,恨不得把“快来救我”写在脸上,但是迟也很没良心地笑了笑,全然不顾他死活地拧过了脸。

“我妈……还有她们几个姊妹。”他敷衍地说了一句,算是解释给索寻和展言听,“没见过他回来过,稀罕呢。”

展言认识陈芳芝的妈妈,独她一人穿的正红,喜气,头上还别了花,也在那一群人中间,但显见着脸色不太好:“阿姨怎么了?”

“能怎么?”迟也笑了,“阿芝没跟她说男方请了那么多人,觉得丢面儿了呗。”

他们站在进门的礼宾处说话,还没两句,就看见江少珩在边上比手势。来宾们开始多起来了,已经有人在拍照。迟也反应很快地搭了展言的肩:“走走走……快进去。”

索寻慢了一步,还攥着兜里的红包:“那我先去……”

那两人已经进去了,安德烈朝他递了个问询的眼神,索寻比划了一下,让他跟江少珩也一块儿先进去,然后他去礼宾处登记了份子钱。刚签好名起来,喻闻若总算从“旗袍娘子军”那里脱出身来,过来跟他握了握手,一起进去了。

其实这趟来北京索寻主要是来见迟也的,不能说是那么正儿八经谈合作,至少也是第一次接触。迟也后来又跟他通了两次电话,可能是从喻闻若那里得知《自由报》有意找索寻合作纪录片的事情,通话里又聊了起来,索寻说这个事情还不确定,但是这次去吉尔吉斯有在准备素材什么的,迟也就感兴趣起来。他对于索寻的文本风格已经有所了解,但还想多看看索寻别的作品,干脆就看一下这个安德烈所说的“vlog”好了,正好没太多剧情设计,是比较纯的视觉语言呈现。他说得倒是很随意,但是弄得索寻非常紧张,从吉尔吉斯斯坦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剪那些片子。

但是婚礼上他们没多少机会交流,迟也跟喻闻若坐亲戚那桌,隔得最远。展言跟翌晨的几个元老坐一块儿,索寻他们坐旁边一桌,这桌有个制作人,对索寻特别有兴趣,一直拉着他聊天。没一会儿江少珩也从那桌过来了,估计那边翌晨的场子太无聊,他来找安德烈接着聊。索寻印象里江少珩是有点慢热的,可能是中间还有个江楚,他对安德烈很明显善意满满加兴趣十足,两人聊柏林的生活聊江楚的近况再聊聊欧洲的时尚圈文化圈……索寻都没插得进话去。后来没等新郎新娘过来敬酒,展言就拉着江少珩过去主动敬了陈芳芝一杯酒,先告辞了。

“一会儿上我那儿去,”展言过来跟索寻说一声,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迟老师他们也过来。”

索寻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没起身:“你那个家庭影院……”

展言朝他弹了个舌,意思是“这还用你交代”,一边跟安德烈也挥了挥手,先走了。安德烈也笑,特别礼貌地跟他招手,索寻跟看见新大陆似的:“哟,今天很有礼貌嘛。”

安德烈端起桌上的杯子喝酒:“不然显得你家教不好。”

索寻傻乐,歪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又不说话,安德烈转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但又不解,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干嘛?”

索寻反而摇摇头:“不干嘛。”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作为“一对”,一起参加婚礼,包红包,登记礼金,和不熟的人交换毫无意义的问候,忍耐司仪那些千篇一律的庸俗祝词……每一件都好像是离安德烈很遥远的事情。很久以前他们摆尽姿态,觉得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后来他们相爱了。

他突然凑到安德烈耳边:“你知道展言跟江少珩干嘛不结婚?”

安德烈微微扬了一下眉毛,礼节性表示好奇,但眼神又显着他根本不好奇——能为什么,不能结呗。

“小看人了吧,”索寻说,“江大少爷要入籍加拿大分分钟的事情。”

于是安德烈“嗯”了一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那是为什么?”

“是展言觉得没有必要,人家思想境界已经站到批判婚姻制度的高度了……”索寻笑起来,偷偷指迟也跟喻闻若,“反倒是迟老师,以前多离经叛道,居然会去结婚……”

安德烈扬着眉毛看索寻,感觉他多少是有点儿飘了。同性恋结婚都能算“不离经叛道”了,这叫什么,身在中国,心在欧洲,比他还地道的法国人。

索寻跟他对视,读出了他的潜台词,不由自己也在那儿笑。

“不好讲。”安德烈最后说,“迟老师他们在英国,结婚就算不上什么反抗。展言跟江少珩留在国内,不能结婚的时候批判什么婚姻制度都挺没意思的……非要讲的话大家最后都是落俗,谁都别装。”

索寻嫌弃地一撇嘴:“你好an啊。”

“我是时尚圈的,”安德烈撑着下巴看他,笑眯眯逗他,“还是gay.”

我不an谁an?

索寻成功被他逗到,正要说什么,新人过来敬酒了。索寻赶紧站起来,两个新人喝的一看就是可乐,但是新郎一看到索寻便认了出来,非要换上真酒再单独敬索寻一杯,谢谢他往日对阿芝的照顾。索寻也干了,连声祝了几句“百年好合”,然后看着新人移去了下一桌。

索寻突然问他:“那我们呢?”

安德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

索寻:“……你不要逼我在神圣的婚姻殿堂里抽你。”

安德烈笑起来,反问他:“那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索寻摇摇头:“不是。但是这是一个比较慎重的、严肃的讨论。”

“ok.”安德烈夸张地正襟危坐,“那我比较慎重地、严肃地回答你……”

索寻“嗯哼”一声,等他往下说。

“我不知道以后我们会选择在哪里生活、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现实是如果不能决定我们去哪里生活,婚姻现在根本不能成为一个选项。也许你会满世界地飞去拍电影,也许我会一直跟着你,也许我会找到其他的事情做。也许我们会一直留在上海,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为了要结婚而去世界上别的地方——也许不是为了要结婚,只是为了你能继续拍电影……”

索寻的眉心开始跳:“你盼我点好。”

安德烈笑起来,然后继续往下说:“……但是我们依然没有选择婚姻。每一种可能我都觉得挺不错的。”安德烈顿了顿,“我不知道我们最后能不能共度一生,但我现在是这么希望的。”

索寻嘴角勾起来:“还有别的‘也许’吗?”

“有啊。”安德烈张口就来,“也许我们厌倦了彼此的身体所以选择进入开放式关系,也许我们会收养幼冬组成一个多元家庭,或者,也许我们会选择跟别人在一起但是保持私底下偷情的关系……”

索寻唇边的笑容不受控制地扩大:“最后一种我们不是试过了吗?”

安德烈“啧啧”咂舌:“你试过了。我可没有。”

“那也有可能……”索寻故意说,“我们最后分开了,重新变成了陌生人。”

安德烈笑了:“这是唯一不存在的‘也许’。”

“为什么?”索寻说,“照你说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而且这种情况也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