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貍绒花在纪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永安侯府凝辉堂。
司徒震皱眉:“为什么不要?”
“说是亲事未定,五姑娘不会与外男私相授受。”
熊尧当即不满,嚷嚷道:“这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司徒震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冷声训斥:“不许对你嫂子不敬。”
熊尧捂住脑袋,懊丧道歉:“属下知错。”
司徒震捏着妆匣思索良久,包容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熊尧去街上买点礼物再送一次,以送年礼的口径给纪府每人一份,务必做得挑不出错。”
熊尧点点头,接过妆匣去了。
谭俊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双手奉到司徒震面前:“将军,这是夫人的生辰八字。”
司徒震拿起纸条,皱眉询问:“怎么不是大红庚帖?”
“属下也问了,福安堂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不过两天后纪府就会上门拜访,与永安侯府商量成亲事宜。”
司徒震眼睛危险地眯起:“这件事有猫腻,福安堂在瞒着我们。你多花点心思,从福安堂下人打开缺口,挖出藏着掖着的东西。”
谭俊抱拳:“属下遵命。”
司徒震展开纸条,认真看了起来。
纪黛鸯,好名字。
鸳鸯是忠贞之鸟。她是鸯,他就是鸳,婚后便如鸳鸯般交颈缠绵,比目双飞。
明年四月满十八,年岁也好。
女人年岁小了生孩子危险,等把她养好养胖了,生一对儿女养在膝下,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美满的事了。
他指尖爱惜地抚摸纸条上的墨痕,眉头渐渐舒展了开,眼神也变得柔和了。
“福安堂请人合八字了吗?”
他问出声,又觉得福安堂不靠谱:“算了不管,我亲自找大师去合。”
京都城北二十里外,香山上的红叶寺求姻缘最灵,寺庙方丈普慧大师更是修行有成的高僧。
去找大师合个八字,顺便再拜拜姻缘树,求个上上签,图个好彩头。
翌日天不亮他就出了城,非常诚心地步行上山,顶着冻霜寒风在青石台阶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待到了山顶姻缘树下,他的貂裘上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
幸好他身体强壮,血气旺盛,妨碍不大,抖一抖冰碴子就全掉下来了。
姻缘树系满红丝带,垂下的一对对姻缘牌在风中敲击清响。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诚心祈愿。
愿吾与吾妻琴瑟和鸣,瓜瓞延绵。
末了,他俯身拜了三拜。
姻缘树旁是签筒,专求姻缘。摇出一签,便可拿着签进寺庙找人解签,再自愿捐些银两当作香火。
司徒震想着纪黛鸯,摇起了签筒,清脆紧密的撞击声中,一根红头签落地,上书“第四一签”。
因是冬季,又在清晨,寺庙内香客很少,只有两三人,正跪在佛前祈求。
司徒震寻到一个小沙弥,单手躬身行礼:“我想求见方丈普慧大师,请代为通传。”
小沙弥还未说话,旁边斜插进另一个声音,是个四十来岁的和尚。他身形干枯,脸颊瘦得凹进去了,显得两边颧骨格外高,神情仿佛郁郁不得志,与常人所见佛僧面阔耳方的形象大相径庭。
“方丈不在,施主找方丈何事?”
司徒震直起腰背,单手负在身后:“解姻缘签,合八字。”
枯瘦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贫僧是方丈的师弟,法号普润。既然师兄不在,施主的事就由贫僧代劳吧。”
司徒震犹豫片刻,递上了红头签。
“第四一签。”普润找到对应的签词,不禁皱眉,“施主,你这是下下大凶签。”
司徒震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绷紧唇角,下意识否认:“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普润急了,高声念出签词,“求若若所欲,犹竹篮打水;求强若所欲,乃玉石俱焚;故舍是。”*
“你想要的不过是一场空,若强行求之,便会与对方一同毁灭,所以舍去才是正确的做法。”
“施主,你这姻缘不行,还是快快放弃吧。”
司徒震一把抢回红头签,转头就去找小沙弥:“你们方丈什么时候回来?”
普润懵了一懵,顿时勃然大怒:“你不相信我是吧?我告诉你,三千姻缘签,唯有这一根下下签。你便是找了普慧,他也解不出第二法!不止如此,观面相,你造的杀孽过多,此生注定孤独而死,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司徒震猛然转身,眼底凶光乍现:“佛偈勿造口业,和尚不知道持戒吗?”
普润袖起双手,捧着肚子冷笑:“佛不渡魔。”
司徒震握住环首刀,獠牙半露,目光凶狠:“佛渡不渡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佛今天渡不了你。”
锋利的刀刃推出半截,反射的寒芒晃上普润的眼睛,吓得他登时连连后退。
“你要干什么?来人!快来人!有人要杀贫僧,诸位师弟速速相护!”
片刻间,几十个武僧从里间跑出,排成一字长阵持棍对峙。
“回头是岸,施主莫要妄造杀孽。”
“本将军当然不会为了个废物自断前程。”司徒震勾刀回鞘,转动手腕横握刀身,目光森冷地环视庙中陈设,“可是这庙里的佛既然做不到众生平等,就不该受千盏愿灯供奉,得万家香火捐银。”
刀鞘挥出,直直砸向佛前长明的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