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第7章

纪府同意结亲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进永安侯府,凝辉堂上下喜气洋洋。

“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斜靠在长塌上的司徒震愉悦起身,走到镜子前站定,检查发冠,拉直衣襟,理齐袖口,又握了下腰间悬佩的环首刀。确认周身无一丝不妥后,他才背起右手,从容踏出屋门。

“将军,您干什么去?”

“给你们的嫂子选礼物去。”

熊尧摸摸后脑勺,嘀咕道:“选礼物就选礼物,照镜子干什么?”

谭俊悄声打趣:“你不懂,花孔雀求偶时总忍不住要开屏。”

“你俩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跟上来?”

熊尧和谭俊偷偷笑了两声,故作正经地加快了脚步。

临近年关,京都东西两市非常热闹,不少商家趁着即将过年推出了打折商品和节假日特供礼品。

司徒震边走边想,要送她什么样的礼物。

长得又瘦又小,轻飘飘没有二两骨头,须得好好进补。每日三顿肉菜,时令蔬果,河鲜野味,还有女人家爱吃的甜果蜜饯、香酥小食,通通不能缺。

穿得又破又烂,冬天连张皮子都没有,须得塞给她足够多的体己钱,让她穿金戴银,满头珠翠,打扮得漂漂亮亮。

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想买给她。

他的目光不舍地流连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亲事还没定下来,现在送这些不合时宜,必须克制。

司徒震琢磨半晌,进了一家银楼。

“爷里面请,您想要买点儿什么?”

因逛银楼的大多是女人,司徒震刚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司徒震仿若未闻,盯着多宝阁上面的妆匣瞧。镶满各色宝石,辅以精巧的金银工艺的妆匣富贵华丽,当中盛装的钗环首饰更是巧夺天工流光溢彩。

想起她面临气势汹汹的诘问不卑不亢地回答,还能绵里藏针地反击回去。

想起明明没有商量过,她却能与他完美配合,打纪弘逸一个措手不及。

再看这些首饰,未免就落了俗气。

金银宝石堆砌的死寂之物,如何点缀她的鲜活明亮?

司徒震暗自摇头,转而去看另一面墙。

另一面墙的多宝阁,鸟兽鱼虫或奔跑、或游动,栩栩如生地缀在细丝上,质感竟是毛绒绒的。

“这是什么?”

“爷好眼光,这是绒花,由蚕丝制成,宫里的娘娘都很喜欢呢!”

见司徒震意动,伙计连忙问:“您看上了哪一件?”

司徒震摇摇头:“没有我想要的样子。”

“没关系,我们新月银饰可以订做首饰。您说个样子,我们画下来让师傅照着打。不过马上就是新年了,若您要得急,价格得翻五倍。”

“钱不是问题。”司徒震回忆着纪五姑娘的模样,轻声道,“我想要一只红狐貍,一只可爱的红狐貍。”

见生意上门,伙计赶紧请司徒震上二楼包厢就坐,又叫来了画师画样。

“她的皮毛像火一样红,有毛绒绒的大尾巴。”

“她的媚态是天生的,并非搔首弄姿的刻意,眼波流转间是天真,还有一点点狡黠。”

“她的牙齿和爪子都很尖利,看似弱小无助,其实暗藏了一股狠劲儿。”

“她在丛林间自由的奔跑,满身都是鲜活青春的气息。”

“她的身上,有一种野性美,一种不屈的、挣扎向上的精神。”

画师听得暗自叫苦,眼神、气息、精神这样的无形之物要怎么画?真是难为人。

画师画了七八稿,司徒震却怎么也不满意。连掌柜都惊动了,上来帮忙。

最后谭俊劝道:“图样和实物终究有差距,先让他们打造一版出来,不行再回炉重造。”

司徒震皱眉,手指点点第十五版图样:“成品打造出来后送到永安侯府凝辉堂,我要亲自过目。”

掌柜抹着汗将人送到门口,连连承诺:“小的一定请最好的师傅打造,包您满意。”

几天后,新月银饰打造的狐貍绒花送到了永安侯府,司徒震把负责人叫来亲自指点,又让他们改了好几处,才真正满意。

司徒震吩咐熊尧将绒花送到纪府,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谭俊,去问问福安堂,纪府的合婚庚帖送来没有,拿来我看看。”

他不想叫她纪五姑娘了。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

纪府藕香院。

吴嬷嬷端着药罐和汤药走进房间,对着床上的人儿轻声道:“主子,老奴帮您上药吧。”

纪黛鸯艰难地坐起来,手指颤抖着去解胸前的系带。他又憔悴了几分,面色苍白,嘴唇妍丽的红也黯淡了,身体单薄如一张轻飘飘的纸,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

他背对着吴嬷嬷,一点点褪下了上衣,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吴嬷嬷抹去眼角的泪珠,故作镇定地打开药罐子,走到床边。

纪黛鸯拿起枕巾,叠成小方块塞进嘴里咬着,含糊道:“开始吧。”

吴嬷嬷挖出药膏轻轻点在伤口上,每碰一下,他瘦削的肩胛骨就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

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忍耐,但冷汗依然不停地从额角滑落,晕湿了锦被。

上完药,纪黛鸯穿好上衣,拿过药罐:“剩下的我自己来。”

他解开缠着手指的绷带,鲜红的血液从开裂的皮肉迅速渗出,染红了整根手指。——他亦是受了拶刑,幸好没夹断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