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晨,司徒震去给沈老夫人请安,却被她身边的陈嬷嬷挡在了院子外。
“老夫人身子不适,还没起呢,大少爷回去吧。”
司徒震了然,这是怨怪他昨天做得太过分,生生把一位五品文官逼得昏了过去,替侯府惹来了诸多恃强凌弱的非议。
他极有耐心:“无妨,我等等就是。”
他在福安堂外站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日上中天陈嬷嬷再次来劝,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去请安,再次被拦,再次等到中午才离开。
第三天。
第四天。
直到第五天,他才被陈嬷嬷请了进去。屋子里除了沈老夫人,常年卧床养病的司徒老侯爷也在。
“司徒震,你可知错?”
司徒震低头:“但请祖父赐教。”
“你想救那位姑娘,私下里和纪弘逸商量也就罢了。何必光明正大地驳他面子,让他下不来台?现在我们侯府和纪家结成了死仇,又惹了诸多文官不喜,日后你想再往前进一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给你使绊子。”
夏朝风气重文轻武,若非北边狄人常年扰边,觊觎着京都门户燕云关,也不会有镇北大将军正一品的官衔,而是早早如同镇南将军般,被削成了二品。
侯府日渐衰落,司徒震弃文从武,朝堂上本就独木难支,该尽量广结善缘低调做人。他却偏偏相反,先是茶园拔剑惹得三大亲王不喜,又于众目睽睽逼得纪弘逸晕厥,不是自断前程吗?
“祖父谆谆训诲,孙儿受教。”司徒震恭顺垂头,眸若幽潭,神色不动,“但我们侯府与纪家不会结仇,而是结亲。”
老侯爷讶异的目光落在司徒震身上:“你的意思是……”
司徒震直起身,露出一点少年意气:“我看上那位纪五姑娘了,打算娶她为妻。”
老侯爷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合着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司徒震含笑点头:“正是。”
老夫人忍不住开口:“你把纪弘逸气成那个样子,又冒犯了他的母亲,还让纪家成为满京都的笑话,他们会把女儿嫁你?”
司徒震笑笑:“祖母尽管去提,纪家会答应的。”
老夫人惊疑不定,看向老侯爷。老侯爷若有所思,捏着茶盏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侯爷说:“你这要求提得太突兀,须得让老夫好好想想。”
司徒震拱手:“那孙儿明日再来。”
人影离去,门帘晃动,老侯爷眯起了眼睛,叹道:“老夫这个大孙子啊,看起来莽撞,实则心深似海。”
他松开茶盏,吩咐老妻:“去纪家提亲,大张旗鼓地去。”
老夫人还想问原因,却见老侯爷疲倦地挥挥手,显然说了会子话又费了心思琢磨,耗尽了他的精神,再没力气多解释一句。
老夫人吩咐下人扶老侯爷去后头躺着,又召来陈嬷嬷去打听纪家五姑娘的消息。
傍晚时分,四房夫人来福安堂向沈老夫人请安。
余夫人率先开口:“娘,听说震哥儿要娶纪家五姑娘为妻?”
老夫人查阅着陈嬷嬷送来的画像资料,随口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
余夫人赔笑:“娘也不曾封锁消息,媳妇儿自然就知道了。”
杨夫人性急,嚷嚷出声:“娘,纪家五姑娘是伎生子,如何配做我们侯府长房嫡孙的少夫人?震哥儿如今位列三品,往后还有更大的前程,让这狐媚子做正妻岂不笑掉旁人的大牙!”
杨夫人的一席话说进了沈老夫人的心里。纪家家世本就低,五姑娘还是个伎生子,比起侯爵府简直低到了尘埃里。她多半没得过仔细教养,礼仪规矩一概不懂,如何为震哥儿于内主持中馈、于外结交名门?更何况,她还长了那样一张脸,狐貍精似的,没有半分正室的端庄持重。
可是震哥儿大了,主意正,早年又因父母双亡与侯爵府有嫌隙,十三岁便独自出走从了军,在北地一呆就是十二年,直到功成名就方才回府。而侯爵府其余子孙没一个拿得上台面,竟全指望着震哥儿撑起府邸门楣。她根本没有底气迫使震哥儿回心转意。
更不要说老侯爷也发了话,她再不甘心也只得照办。
四房夫人显然明白老夫人的为难,暗地里交换了眼神。余夫人出面怂恿道:“震哥儿喜欢纪家五姑娘,娶回来做妾便是了。您再精心替他挑选一位好姑娘为妻,如此便皆大欢喜。”
老夫人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办法不错,老侯爷发话提亲,可也没有明指娶妻呀。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震哥儿喜欢收用在身边就是了,但将来的侯爵府夫人绝不能是纪家五姑娘那狐媚模样。
她赞许地看了余夫人一眼:“请了安就都回吧,老身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