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渣爹日记
听到青龙山三个字,李樱桃眼神倏地冷了下来,瞳孔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不消片刻,水杯内外就冻出一层细小的冰凌。
杨瑾拽了下大米胳膊,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安抚。
柳如意也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轻轻推了推李樱桃的手背,低低换道:“樱桃姐?”
李樱桃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声,挥一手,温度又升了回去。
杨瑾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
李樱桃摇摇头,冷声说:“没事,继续。”
柳如意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脸色,接着往下念去——后面几页,罗维换了一支黑色水笔,字迹依旧凌乱得难以辨认。
“我们终于进到青龙山地宫,来之前谁也没想过会死这么多人。可恶,又被那小白脸贱人骗了!这里根本没有传说中的景王宝藏,只有恶心的虫子和致命的毒物。褚老大的人都死绝了,才找到名为不知火的红花。那朵花开得真美,像极了骆小姐微笑的样子。”
柳如意说到这儿,突然打了个冷颤,余光扫到李樱桃铁青的脸,开口问道:“樱桃姐,不知火是什么花?”
她可能是想活跃下气氛,故意玩笑道:“我就听过不知火的丑柑,难道是丑柑的花骨朵?”
李樱桃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转而问杨瑾:“你知道吗?”
杨瑾摇头道:“肯定不是芸香科柑橘属植物。”
李樱桃轻笑着解释道:“不知火花跟丑柑没半毛钱关系,那玩意儿说是花,其实也是一种虫子,跟冬虫夏草一个原理。只不过冬虫夏草是补品,不知火是剧毒,邪门歪道最喜欢用它炼魂。当然,也能炮制不化骨。”
“不化骨。”杨瑾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他们。”
李樱桃从袖里摸出个绿油油的小手撚,一边撮,一边压制心底不断蹿起的无名火。
大米清了清嗓子,低声解释道:“他们进去那地方,是她师门的遗址,她师父和一些故旧的骸骨都埋在那里面。”
杨瑾抿了抿嘴,终于明白李樱桃为何那样激动了。
李樱桃长叹一声,对柳如意点点头:“我没事,你继续。”
柳如意应了一声,一边往下看,一边挑重点说:“从地宫逃出后,他和褚老大,还有一个白姓顾问,连同李老板、骆小姐来到山脚下的旅店。傍晚,褚老大堵上沐浴归来的骆小姐……他见色起意,要对骆小姐动手动脚。罗维不忍骆小姐受辱,才要去制止,就看到褚老大突然瘫倒在地,好像是心脏病发作,十分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说到这儿,柳如意稍作停顿,又往下翻了几页,用简练的语言概括道:“罗维没打算救人,他隐匿在角落,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褚老大,心里痛快极了。褚老大财大气粗,趾高气扬,压根看不上他这种单干的掮客,好几次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他早就记恨在心,想等骆小姐走后一雪前耻。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骆小姐前脚刚走,褚老大就死了,而且死得特别凄惨。”
大米听着有趣,抻着脑袋看了眼日记本,大声念道:“褚老大的死不简单,想不到骆小姐还是朵带刺的玫瑰花,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柳如意一脸牙疼地说:“这么下头的男人,我妈的眼睛是瞎了么!”
“情窦初开,难免被骗。”李樱桃安慰道,“尤其这种人,满嘴谎话,最会骗人了。”
说着,她冲大米眨眨眼,示意他继续往下念。
大米憋着笑,像念课文一样,一本正经地念道:“临别前,骆小姐情不自禁地吻了我。我知道,她一定是我动心了。我长得这么帅,又对她那样好,若是没有那李老板,我或许早就抱得美人归了。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佳人。”
“一九八四年一月一日,我身上的疙瘩越来越大,有化脓的趋势。我去找老陈,老陈说我中了尸毒,要我去求霍仙娘救命。天呐,那老娘们觊觎我很久了,岂不是要我牺牲色相?淦!”
大米念到这里,暂停下来,将本子还给柳如意。
李樱桃善解人意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
“没关系,挺好玩儿的。”柳如意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腌臜的东西。”
李樱桃见状,不好说什么,只能快速地往下念:“一九八四年,七月十五日。我在酒吧再次偶遇骆小姐。她还是那么美,美得令我心醉。不过她看上去很不开心,我请了她一杯龙舌兰。她一边哭一边买醉,最后还吻了我。我从未这么爱过一个女人,如果她说要我为她去死,我想我心甘情愿。”
的极度焦虑。
“一九八四年,八月七日。我身上的疱疹越来越严重了。没办法,只能再去找那老娘们,她说我身上湿气太重,已经无药可救。呸,贱货,估计又是看上哪个小白脸,怕我搅合了她的好事。”
李樱桃突然顿住,指着文字问柳如意:“你觉得是他写错了,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柳如意被问得一懵,喃喃道:“是湿气,还是尸气?”
她继续往下扫了几眼,冷声道:“我总算知道罗晓意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不愧是他亲生亲养的,那猥琐心思,简直跟她老子一模一样。”
杨瑾听着不对劲,就问:“怎么了?”
李樱桃没理他,严肃地对柳如意说:“他配不上你妈妈,更不配做你父亲。”
柳如意一点头,从李樱桃手里拿过本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念道:九月三日,我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有时候,我甚至能嗅到一股腐烂的臭气从我身上散出。我很害怕,怕那天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得到我心爱的女人,怎么能就这样死去?我明天还要去找那姓霍的老女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活下去!”
“九月十日,我把祖传的祖母绿挂坠送给了霍仙娘,她终于告诉我,想要活下去,就得找替身。还以为多大的事儿,不就是替身么,酒吧有得是。”
“十二月一日。我又在酒吧撞见了她。她明媚的眸子里满是泪水,似乎想要拥抱那个姓李的男人,被他躲开了。我心疼得要命,好姑娘,你醒醒吧,睁开眼睛看看,有个深爱你的男人在等着你!呸,有钱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有钱还长得好的更是衣冠禽兽!”
听到这儿,大米脸上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这话说得倒没错。确实禽兽本兽了。”
其实你,别哭,来我怀抱,让我温暖你冰冷的身躯”之类的酸话,别说念出来,就是多看两眼,她都觉得眼睛脏了。
“真是太恶心了。”柳如意整个人都不好了,震惊地干哕道,“他是怎么写出来这么酸臭的文字?”
“是不是有种看古早弯弯小言的感觉?”李樱桃近乎调侃地说,“他大约带入霸总的角色出不来了。”
柳如意哈哈大笑,眼中却没半分笑意:“要是这贱人跟我没关系就更好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舒缓了下深受刺激的眼部神经,接着往下看去:“圣诞夜,骆小姐又去酒吧买醉,很晚才出来。我看见几个男人尾随在她身后,似乎不怀好意。他们把她带进小巷,许久没有出来。我等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那是男人的惨叫声。果然,骆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出来后,身上的花香味儿更浓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我好像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后,枕边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我在梦中向她献祭了全部灵魂,成为她裙下永远的囚徒。”
“今天是元旦,万象伊始之日,我旧疾重犯,发作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在连续找了两名替身还是毫无用处后,我宰了那姓霍的老娘们。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不甘心,我要自救,再不济,也要把她一起带走!”
“今天是二月二,龙擡头,也是我重生的日子。白老师不但治好了困扰我的顽疾,还邀请我加入他们的顶级俱乐部。骆小姐亲自为我挑选衣裳,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晚上的舞会,各种衣香鬓影,名流云集,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生活,是我想要、也应该属于我的生活!没有人能阻止我得到这一切,我本就不该与虫豸为伍。”
听到这儿,杨瑾突然打断柳如意的念诵,面色严肃地说:“查一下,华美歌舞厅连环杀人案的卷宗。”
李樱桃一愣。
柳如意本能地拿过手机,连上内网,将有关案件的链接推送给李樱桃。
李樱桃快速浏览一遍,擡头问杨瑾:“你觉得他是凶手?”
杨瑾在屏幕上圈出几个日期:“时间对得上。”
柳如意语速飞快地讲述起当年的悬案:“华美歌舞厅连环杀人案,是八四年十月至八五年二月这段期间,华美歌舞厅附近发生的连环命案。死者均为二十多岁的男性,现场没有搏斗痕迹,致命伤在颈部,均为一刀毙命。”
“因为疑似连环杀人案,市局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持续调查了两年多。但随着凶手的销声匿迹,这件案子也变成悬案,封存进档案科。”柳如意揉了揉眼角,忽然问,“樱桃姐,你说这本手劄是真的吗?”
李樱桃侧头看她。
柳如意咬了咬唇,接着道:“即便字迹是真的,内容呢?他为什么要寄给我这个?或者说,他怎么知道我还没死?继而精确定位到我所在的位置?我来疗养院可没几天。”
李樱桃温柔地笑了笑,指着笔记本说:“继续看,说不定答案就在最后。”
柳如意有些怯意,翻页的手在颤抖。
李樱桃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平静地说:“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管,让杨瑾给你安排其他岗位,从此改头换面,和过去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