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全员恶人
“白姐,你的饭我买回来了。”
正午时分,西河派出所的孙斌警官提着一个牛皮口袋走进位于一层的内勤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电脑显示屏上贴着张便条,写着“监控室”三个字。
孙斌转头去了监控室,果然看到了办公室主任白淑英的身影。
“白姐,先吃饭。”
白淑英随手按下暂停,记录下监控时间,扭头说:“谢谢,多少钱?”
“没多少钱,下回你请。”孙斌把外卖送到她面前,斜眼扫了眼监控,“今早的监控?”
“可不是。”白淑英打着哈欠拆开包装,“看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孙斌瞧了瞧她满是血丝的双眼,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几天没合眼?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别提了。”白淑英叹了口气,恹恹地说,“本来就失眠,吃药都睡不着。自打我家那婆婆生病,就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徐洙还闹着让我辞职,好专心伺候他妈和孩子……这不扯淡么,我宁可天天在所里加班也不回去,看谁熬得过谁!要不是为了我闺女,早跟他拆伙了,哪儿用得着这么憋屈,你看我这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孙斌“啧”了一声,本想劝和两句,又琢磨着不妥,只好生硬地转换话题:“听崔林说,赵澍爸妈失踪了,兄弟单位让咱们派出所协查?”
“是有这么回事。”白淑英撕开酱油包,拌到白米饭里,有气无力地说,“赵澍是家里的独生女,老两口可能承受不住打击,想要轻生……不过十三号楼的监控又坏了,只能先分析周边监控。反正也要找人贩子,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
孙斌低声说:“我听这片的老人说,那地方早年就不干净。”
白淑英轻轻点了点头:“以前那片是乱葬坡,周围还有条臭水沟,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
她顿了顿,一边吃一边说:“我听我姥爷说,有一年清理,挖出了好多白骨,白骨和红棺上缠了十八圈铁链,足足有大拇指宽,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看着就瘆人。”
孙斌听得瞪大眼睛,一脸惊愕。
白淑英接着说:“后来市考古队派来位专家,说什么地下埋着个古墓,具有重大考古价值,只是碍于技术不成熟,暂时无法开掘,让大伙先把东西填回去,等时机成熟再行开发。那个年代的人思想质朴,专家说什么信什么,大伙儿把土填回去,就当没这回事。一直到八十年代末,那一片都没出过邪门事,直到有个港城大佬来这边收古董,开出的价码让老少爷们都疯了……”
那个年月,人的思想都开始转变为朝钱看。在一夜暴富的诱惑下,一群鸡血上头的老少爷们抄起家伙,翻开了十字路口的交通岗亭。
深埋地底多年的红棺再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天本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可在红棺出土的刹那,突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围观看热闹的街坊心里发慌,有些胆小的干脆跑回来了家。而胆子大的人则毫无畏惧,纷纷围在红棺周围,企图分一杯羹。
“我姥姥她大弟弟就是其中一员。”白淑英提起那位舅爷,不屑地撇了撇嘴,“老东西财迷心窍,不听我姥姥姥爷的劝告,第一个爬上棺材,砍断上面的锁链。那群闹事的见他开了头,也不甘落后,一拥而上,很快就掀了棺材板……”
“据那老头后来回忆,棺材里躺着个跟活人似的漂亮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缀满珍宝的大红喜服,头上戴着一顶黄金凤冠,上面镶嵌的珍珠个顶个的闪亮。巴掌大的小脚上蹬着一双暗红色的花盆底子鞋,金线绣成的夜猫子上,镶嵌着两颗玻璃似的大红碧玺。”
孙斌叹道:“嚯,这可太壕了。”
白淑英冷笑一声:“那帮人当时就红了眼,疯了心似的你争我夺,随后就开始自相残杀。老头一看情况不妙,撒丫子就跑,那双绣花鞋半路上挤掉都没敢回头去捡。就这样,他回家后还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救回来,此后也是瘟神附体,谁见了都要啐一口晦气。”
孙斌鸡皮疙瘩上涌:“这么邪门吗?”
白淑英冷淡说:“他还算幸运,毕竟活了下来,其他人可就没这份运道了。听说当时为了抢个金铃铛,所有人都发了疯,那天的空气里都飘着血腥味……”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从那天开始,家里的老人就定下规矩,晚上七点准时锁门,不管外面闹什么动静,都当没听见。
“有一年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家家户户的墙皮都发了霉。当初死人的水沟里又冲出一具尸体,捞走后,天就放晴了。趁着有太阳,街坊们把自家受潮的物件都搬出来晒,堆得胡同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咸臭味……到了晚上,胡同里起了一层薄雾,还能隐约听到吹吹打打的鼓乐声。我很好奇,就掀开窗帘瞥了一眼。”
孙斌忙问:“瞧见什么了?”
“一双绣着夜猫子的花盆底子鞋。”白淑英声音微颤,身体也止不住地哆嗦,“夜猫子的眼睛少了颗宝石,浮在杂物堆上,一步步地朝着小窗户走来……”
孙斌听得头皮发麻,忙不叠追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姥姥发现我偷看,赶紧捂住我眼睛,抱我到大屋去睡。”白淑英舒了口气,慢吞吞地说,“第二天清早,胡同里的杂物上长满了野草似的黑毛,里面还爬着好多虫子,消毒水都杀不死,可恶心人了。”
她说着,将桌子收拾干净,开启监控录像:“那之后,旧城改造开始,我们胡同的人都搬走了,只有极少数回迁的,大部分都是买了稍微远一点的房子。虽然贵,但干净,住着也踏实。”
“白姐,你把监控倒回去一点,停!”
白淑英忙按住暂停键。
“你看反射镜里的人影,像不像赵澍妈妈?”
白淑英将图像锁定,开启软件逐帧分析:“是她。凌晨四点,拖着行李箱往左走……”
“是反射镜里的左边。”孙斌快速调出地图,“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反射镜……是小二楼的方向。”
“小二楼!”白淑英瞳孔紧缩,脸色泛白,“那地方不是……”
“白姐你放大看看。”孙斌回头拽了她一把,“行李箱是不是在动?”
……
“库房盘点,丢了几只特制行李箱?”
大米怔愣之下,手里的盐罐不小心翻进了铁锅。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随即挂断电话,毛手毛脚地关上煤气灶。
“都说了让你别瞎弄,玩儿砸了吧。”
李樱桃闻讯赶来,帮他把油乎乎的罐子从黑漆漆的汤水里捞出,“这就是你说的铁锅炖鸭子?”
“这叫创意,你个土鼈懂什么。”
大米两手叉腰,脸上的表情跟锅里那颗死不瞑目的鸭头颇有几分相似,“别耽误我拍视频。”
“拍个der的视频。”李樱桃一边收拾一边嘀咕,“五十块钱就这么没了,你哪怕换成钢镚扔水里呢,还能听个响儿。”
大米沉着脸,默默在某个美食达人的视频下方点了个踩。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杨瑾提着一篮新鲜水果站在门口。
大米一脸委屈地拉着他来到厨房,指着那锅黑漆漆的老鸭汤说:“你赔我的肉!”
“大米!”李樱桃喊了一嗓子,正好瞧见杨瑾手里提着的高档果篮,遂笑逐颜开道,“瞧你客气的,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杨瑾见她面色红润,将提着的心放回原处,温声道:“你没事就好。”
大米搡了他一把,再次强调道:“你赔我的肉!”
杨瑾无奈地笑了笑,将果篮递给他的同时,塞了二百块钱过去:“今天财务去库房盘点,发现少了几只行李箱,部长要求单位所有科室进行内部自查。”
“什么行李箱那么金贵?早干嘛去了!”李樱桃摘下猫咪围裙,将他带到客厅,“吃了吗?”
“没有。”杨瑾老实回答,“不饿。”
“拿罐酸奶尝尝。”李樱桃打开冰箱,将现做的酸奶盛出一碗,扯着脖子喊道,“大米,切点水果。”
大米痛快地应了一声,端进来一碗西瓜碎。
李樱桃把西瓜碎洒在酸奶上,递给杨瑾:“尝尝,我早上刚做出来的。”
杨瑾接过来吃了一口,笑道:“你恢复得可真快,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状态。”
李樱桃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恢复了不到五成,还得再修养几天,才能继续出生入死。”
杨瑾忙说:“我可没催你。”
李樱桃一笑,指着沙发道:“随便坐。花生瓜子八宝茶,想吃什么自己拿。”
杨瑾摇了摇头,带着三分拘谨地说:“例行问一句,最近有没有去过库房?”
李樱桃连连摆手:“没有。”
她眉头一挑,低声问到:“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丢了什么?几个行李箱,闹不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杨瑾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说:“丢的确实是行李箱……当年转移老仓库时用的行李箱。里面有几个危险法器,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就存在里面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