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难为无情神
姜煜摆着一张苦巴巴的脸,端着茶坐在长老阁待审庭里。时珣坐在他旁边,无聊地看着地板发呆。
崇光和他手下的星宿仙君毕月乌在旁边守着他们,却半晌无言。
最终,还是姜煜道:“那个,白虎叔,我爹会过来吗?”
崇光看了他一眼,道:“不会,八长老在避嫌。”
姜煜似乎是松了口气。他这才喝了口茶,道:“早说啊,吓死我了。”
毕月乌笑道:“姜公子,你也长大了,他总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追在你屁股后头揍你啊。”
“我爹什么都干的出来。”姜煜道,“他管的比师尊还多。”
“对了。”姜煜忽然道,“我们一会儿是要去见释玺神君吗?”
时珣忽然看了过来。
“你猜我们为什么要过来守着你们?”毕月乌叹了口气道,“神君下了死令,不让释玺神君见你们。现在奎木狼、昴日鸡和胃土雉他们都在外头暗守着呢。”
“啊,不见就不见。”姜煜无聊道,“反正我也不想见他。只是想到时珣还没见过,想让他看看来着。”
时珣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拜托。”姜煜道,“你都在天界呆了多少年了,居然连释玺神君都没见过,我跟你聊天代沟很大啊好吗?你得见见世面了吧。”
“释玺神君很好看吗?为什么非得见?”
姜煜道:“跟师尊一比,也就那样吧,主要就是天界就俩神君,怎么着也得都见见啊。”
白虎看了他们一眼,慈爱道:“姜公子,请打消你这个危险的念头,你见不见无所谓,神君主要就是不让时公子见。”
“为什么不让时珣见啊?”姜煜想了一遭,道,“释玺神君长得又没有师尊好看……”
他嘟哝着,看了一眼时珣,忽然就明白了。
他咽了口唾沫,改口道:“……那什么,师尊英明、师尊英明。”
时珣莫名其妙地道:“干什么?”
毕月乌眼睛都笑弯了,乌黑的眸子在月牙一般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她捂着嘴,憋笑道:“时公子,别打听,别打听,小孩子听不得的。”
白虎面无表情地道:“毕月乌,严肃点。”
听到这话,毕月乌颇为不满地撇过嘴哼了一声。
“知道啦知道啦,老古板,无聊。”她抱着手,不再说话了。
“那么凶干什么,我们聊得好好的。”姜煜道,“又不都跟你一样是五千岁老妖精,毕月乌才二十多岁吧?我们年轻人聊天怎么了?”
“对嘛,就是。”毕月乌冲白虎做了个鬼脸,跑到姜煜和时珣那边去了。
白虎叹了口气,便道:“……那你们随便聊吧,不管了。”
有了这个首肯,毕月乌仿佛取得什么人生大胜利一般,转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时珣道:“时公子,你听说过释玺神君的逸事没有?”
“哎,哎!不是才说了不给小孩说?你怎么回事?”姜煜道,“大嘴巴。”
“忍不住嘛。”毕月乌吐了吐舌头,又看着时珣道,“说一下嘛,时公子,听没听过?”
时珣迟疑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居然没听过?!”毕月乌痛彻心扉地道,“释玺神君那么大一个天界八卦制造机你居然没听过?!”
姜煜道:“什么天界八卦制造机……不就是好色吗?”
“就是好色才有意思啊姜公子。”毕月乌道,“几天一个美人,那多养眼欸,传出去也是段韵事不是?哪像咱们神君,白生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多年愣是一个老婆也没混上,好惨好惨。”
姜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欸,你这话说的,太狠了太狠了,师尊母胎单身这事都让你损完了。”
时珣却凑了过去,问道:“那师尊为什么不找个伴啊。”
“那谁知道。”毕月乌哼了一声,“不过嘛,守身如玉,最后找到的时候就有意思了。”
姜煜笑道:“成,等我到时候有师娘了,请你吃饭凑个热闹。”
孰料,白虎却忽然走了过来。
他慈祥地笑着,道:“这个话题,我劝你们三个都慎言。”
白虎的话很短,却莫名其妙地,真的慑住了这几个人。
不算宽敞的小屋里一片死寂,以至于让人感到这四季如春的天界,竟然隐约爬上几丝冷气。
毕月乌打了个寒战,道:“错了错了,回去找个神君的像拜拜,负荆请罪了。”
“你怎么不去找师尊本人负荆请罪。”姜煜幽幽地道,“怂就直说。”
时珣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懵逼:“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慎言?”
姜煜道:“……因为之前劝师尊纳美人入宫的人,最后都很惨,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慎言。”
毕月乌也道:“……时公子,有空蹲个点去刑惩阁看看神君处理罪臣,你没去过,不清楚行情。”
“好了,说到这里吧。”白虎淡淡地道,“他还小,你们别拉他下水。”
时珣是真的懵逼又愕然。
他挪到姜煜旁边,趁着白虎不注意,压低了声音问他:“师兄?什么意思?师尊在刑惩阁干什么?”
姜煜瞥了一眼白虎,低声道:“……小孩子别打听。”
“我不小了啊?我都十五了!束发了!”
姜煜冲他翻了个白眼,嘴里无声骂了一句,就自己到一边喝茶去了。虽然他没出声,但时珣还是读出他的嘴型是“去你大爷的束发”。
时珣想打他,又迫于现实不能动手,他坐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一个人有那个出来解释的心思,又焦急又懊恼,但最终也只能乖乖地趴到了座椅里,端着杯冷茶去落灰了。
这屋子里算是又静了一会儿。
时珣郁闷地趴在原地苦苦思索,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他怎么也想不出他那样好的师尊为什么会在白虎他们心里留下害怕和谨慎的种子。
在这样的沉寂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奎木狼过来敲了门,道:“好了,姜公子,时公子,可以走了。”
白虎微微颔首,示意毕月乌和奎木狼带姜煜和时珣两个人回去。
但是当几人一齐出了门,他自己却转而去了另一个方向。
时珣看着他,疑惑道:“白虎叔?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不。”白虎摆了摆手,道,“神君让我带南谷走,还有点事没完,你们先回去就好。”
白虎的眼神,一向是平淡到几乎归于死寂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居然有些无奈。
然后,他似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姜煜僵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脑海中炸响,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毕月乌道:“……白虎叔为什么那样?鲸饮……怎么判的?”
“我怎么知道?我一直都在守着你们欸。”毕月乌大大的眼珠转了一圈,道,“估计会判个贬黜什么的吧……”
说着,她甩了甩头,道:“哎呀,总不可能处死吧?怎么说玄武将军也在东廷呆了几千年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走在前面,一直沉默着的奎木狼回头瞥了她一眼,道:“……毕月乌,别说了,是死刑。”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这终究,也不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只不过结果来得太突然罢了。
姜煜道:“是释玺神君判的?”
奎木狼点头道:“没错。”
时珣话一向不多,这时却道:“……不应该吗?”
为了一个人,屠尽全村,不应该死刑吗?
姜煜听了,哈哈干笑道:“……也对,也是。”
奎木狼道:“时公子,我们也只是单纯……当年一同共过事或者当年认识,算是关系还行的上下级朋友,……一时见不得老朋友身陨罢了,并没有惋惜他……或者别的什么意思。”
“况且。”毕月乌接道,“神君说的死刑,那跟凡人的死刑都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神魂俱灭……什么也没有了。”
接着,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时珣和鲸饮并不熟,年纪又小,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这种莫名的伤感情绪,但也很有默契地不去打搅他们。
于是四个人,从长老阁到采芑殿,一路无言。
等到了采芑殿门口,毕月乌和奎木狼的职责结束了,两个人就都告辞了。
采芑殿之下熟悉的的云海卷着水雾扑到时珣和姜煜的脸上。
浩瀚而磅礴的茫茫云海,滚动着落向四面八方,淹没苍翠的森林和遒劲的山脉。
连带着,连采芑殿都显得朦胧起来了。
两个人进了殿门,时珣问他师兄道:“你还去见师尊吗?”
姜煜看了一眼远处他们师尊清凉的石殿,叹了口气,道:“去吧,把咱俩坑的这么惨,怎么着也得去问问罪吧。”
于是,师兄弟二人一齐御剑去了安玉淙殿中。
待到两人落剑,却见鹄乌正站在殿院里扫叶子。
见到他们两个人,鹄乌道:“二位公子请回吧,神君现下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时珣讶然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吃药?”
鹄乌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公子不必担心,不过和平常一样,是调理身子虚寒的药罢了。”
姜煜点点头,又问道:“鲸饮已经送走了吗?”
“嗯。”鹄乌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在转向姜煜的时候,就渐渐地消失了。
“南谷仙君走的时候,就已经奉命将鲸饮提走了。”
“那鹊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