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婚(下)
“陛下——”几位大臣闻言,再不敢如缩头乌龟般停在队伍后头冷眼看着,以陈尚书为首的礼部大臣们扑通一声跪下来,脸都皱成了包子样儿。
谁能料到大婚之日出现这等变故,余丞相正于宫中接待百官,这里的臣子没有人劝得动陛下。
沈颂同路无殊相视不算久,却对他的脾性洞若观火,这人看似寡淡无情,却有一种不做不休的凛冽。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路无殊,压在喉间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我凭什么信你?”夏侯巡嗤笑了句,手一紧,滴滴血珠子如雨滴般,掩着短刀往下落。
路无殊眸一缩,戾气顿生。
救她,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夏侯巡此人张狂自大,即便握住他的名门,定也要折磨取乐。只要夏侯巡露出一丝破绽,他就有把握一击致命。
他瞧了一眼方才由于夏侯巡的突然出现,被吓的后退三步的兰苕。
掠过兰苕惊慌失措的脸,他的目光瞥过她的发髻,一根银簪子,离他不过两步远。
江遇宛心头一坠,眼皮跳动起来。
他垂下眼帘,语气很平淡:“你大可一试。”
瞧他镇静的脸色,江遇宛方想起,他曾说过,这珠子不会危及他的性命,想必只是拖延时间的法子。
江遇宛混乱的心稍定。
夏侯巡笑了几声,慢悠悠道:“瞧你这副样子,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像什么帝王?”
他腾出一只手去碰那珠子,轻轻一捏,几步之外的路无殊猛然呕出一口血来。
沈颂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少顷想起北襄秘术,忽而道:“这是‘转生’?”
夏侯巡面色有些古怪,勾出个扭曲的笑容,竟因这变故,一只手捏在珠子上,他索性将短刀收回,另一只手紧紧地扼住江遇宛的喉咙,将她挟制在身前。
他轻轻碾磨那颗珠子,眼瞧着路无殊身体不受控地往前仰,喉间的鲜血染在白玉般的下颌上,有些意犹未尽道:“真是个好东西。”
绪风脸色急变,却不敢妄动。
事关江遇宛,他从不敢自作主张,只是焦急地看着路无殊。
江遇宛突然开始挣扎,她的瞳孔急剧放大,想去夺那颗珠子,眸中充斥着惊惶,因着呼吸困难,敷粉的脸显得尤为惨白。
夏侯巡侧眸看着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缓缓收紧扼制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狠狠一捏,却也把握着力气,不愿让路无殊死的如此轻易。
“真是苦命鸳鸯呢......”他轻轻叹息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仿佛在欣赏江遇宛的狼狈。
路无殊微微偏头,一口血从他的唇边溢出,脸庞霎时变得毫无血色,原本意气风发的脸在染血之后显得狼狈非常。
夏侯巡瞥了他一眼,又贴近江遇宛的耳畔,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一起去死吧。”
真怕他把珠子捏碎,江遇宛睫羽狂颤,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像是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夏侯巡不防,竟险些被她咬掉耳朵。
黏腻的鲜血顺着脸颊落下,他疼得面目扭曲,气急败坏地放开了珠子,力气猛然收紧,后者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惨白的面容又慢慢发紫。
路无殊倏地往前两步,拔下兰苕发间的簪子,勉力往前一掷,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路无殊身子一晃,一条腿半跪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
夏侯巡的喉咙生生被刺穿,目眦欲裂地往后倒去。
江遇宛一脱力,瘫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个不停。
众人都吓了一跳,片刻后,便都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兰苕先反应过来,哭着往前去扶起了江遇宛,拿帕子为她擦嘴上的血迹。
绪风要扶路无殊,被他用手挡了一下,绪风只好收手,只微弯着腰立在他旁边。
路无殊以手撑着地要站起来,尚未立稳便从喉间又咳出一口血,他浑不在意的擦了擦,侧目去看江遇宛。
他一步一步往她跟前走去,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唯剩那道伏在地上的身影,路无殊半蹲下去,从兰苕手中接过她,为她整理好略乱的婚服,一把揽在了怀中,将她送入轿子里。
“疼吗?”他目光定在她的脖颈上,眸中涌起重重暗色。
江遇宛摇摇头,心跳一阵紊乱,拿不准他现下的状况,眼皮子抖个不住,拽着他的手腕不丢。
绪风跟在他身后,路无殊回头面无表情地吩咐:“去找些水来。”
绪风满脸惊疑,却不敢犹豫,几步闪身使了轻功便没了踪影。
路无殊头痛欲裂,然勉力保持清醒,不断压下翻腾上来的气血,充血的凤眸直直望着沈颂:“将这人的头颅砍下,送去东蛮。”
沈颂缓缓行了个拱手礼,然后带着下属让了行。
路无殊转身进入轿子,一霎间,男人冷静又坚定的声音落下。
“起轿——”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队伍重新动起来,仿佛之前的意外并没有发生过。
路无殊怕她担心,想同她说说话,却怕压不住翻腾着的血气,只好半阖着眸子,恐她发觉异样。
江遇宛尚牵着他的手腕,她慢慢上移,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紧握,密不可分。
不动声色地抚慰他。
二人一时无话。
直至绪风从轿帘处递进来一个水囊,路无殊终于睁开敛着的眸,接了过来,递给江遇宛。
他言简意赅:“漱口。”
她先前没有主动同他说话,亦是因为嘴里沾了那刺客的血,黏黏腻腻的,恶心得慌。
江遇宛拧开那盖子,正要往嘴里灌,一时又犯了难,漱完后不知扔在哪里?
她拽了拽路无殊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
后者沉默地往窗外再一伸手,又是个水囊被递了进来。
“吐这里头。”
江遇宛就着他的手,吐在了那水囊里头,一连四五次后,示意路无殊好了。
路无殊将手中的水囊拧上盖子,从轿帘处扔给了绪风:“扔掉。”
绪风依言去了。
路无殊侧眸,瞧见江遇宛有点儿紧张的看着他,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脸,细细去看她的嘴,直至看不见一点红色,方松了手。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慢慢安抚,轻声哄她:“别怕。”
路无殊愈发头疼,仿佛有一桶热水灌入了头顶,五脏六腑都被牵扯,在他身体里冲/撞着,他尽力去掩饰神情,想露出一个笑来,却至多做到了面无表情。
他眸中的红色渐退,唯有无尽的漆黑,将人笼罩进深沉的眸中,竟似快看不出眼白,显得十分脆弱。
同她紧握的手也是冰冷的,江遇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的吓人。
江遇宛被他这样子吓住了,眼泪簌簌留下,与他额头相抵,想将温度传给他。
“哭什么?”他浓密的睫毛一敛,脸色苍白得吓人,“拜堂成亲,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
“路无殊,你骗我。”江遇宛的眼眶红了一圈,脸上因为焦急而染上薄红,“你说过这珠子不会危及你的性命。”
路无殊的手放在她唇上一揉,而后戏谑道:“你用的什么口脂,竟还有颜色?”
江遇宛一愣,被他带跑了:“啊?没掉吗?”
她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在同她转移话题。
“路无殊,你......唔”
迎面而来的吻将她的话堵在了喉中,路无殊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闭上了嘴。
而这个吻并不深入,只是缠绵地碰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