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自旬其人,在潜意识研究所也是算半个名人。出名的原因就有些难以启齿了,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足够能混。
柳自旬是个小主任,手下有几个刚毕业的年轻人,主要负责后勤工作。
每每工作上出现差错时,他都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白的说成黑的,不用承担丁点责任。
后勤不能决定任务完成的上限,但决定着最基础的底线,谁也不希望因为设备问题导致失败。
柳自旬做的最出名的、最能混的事件,就是在约莫十年前,有一批深潜者因为设备老旧,导致在深潜时营养液质量不佳、深潜者进入深度昏迷。
事关人命,负责深潜的几个部门不再计较内部问题,一致枪口对外,要柳自旬给个说法。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高高挥起的大棒最后轻轻落下,柳自旬不知凭什么说服了调查组,硬生生把后勤问题,说成是操作人员使用不当。
调查报告一出,闹得所里舆论沸腾,一度有人拒绝为潜研所工作。
奇怪的是,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半天不到,不满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
就连汪秋月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说:“现在想起来,所有人突然对此避而不谈,而且愤懑的情绪像被蒙住了。”
景冉问:“是不是情绪被控制,或者弱化了?”
“对。”汪秋月说,“如果不是你提起柳自旬的往事,我都想不起来这件事。”
景冉想找到更委婉的说法,努力措辞。
汪秋月嗤笑一声:“有话快说,时间这么紧迫,你队长就教你在这儿扭捏?”
景冉笑了笑,轻声说:“这件事有没有人被潜意识操作了,事后有人查过么?”
汪秋月叹息说:“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甚至都想不起来那几个深潜者的名字。”
“他们想被遗忘了一样。”
景冉没说话,他有一个推测,这个念头让他毛骨悚然。
他不敢再深想,转换话题:“我先找个舒服的地方,带袁援去休息一下。”
汪秋月心下一软,袁援现在的样子和一张真正的椅子没什么区别,景冉不用“移动”、“搬动”之类的词汇,让汪秋月眼眶发酸。
无力感让她难受极了:“不知道昨天这孩子怎么熬过来的。”
景冉刚走出几步,他脚步一顿,几乎是蹦跳着蹿到汪秋月眼前:“汪队,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啊?”汪秋月不明所以,“刚刚你问我关于柳自旬的事情啊,怎么了?”
“不、不是这句!”景冉兴奋得头发都翘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你刚刚说不知道袁援昨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汪秋月看景冉神秘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不对么?”
景冉笑眯眯地说:“没有,这问题问得太对了,不能更恰如其分!”
景冉抓住了一条清晰明亮的丝线,潜意识事件所系之处,那条摇摇欲坠的细线终于被景冉攥在手里了。
“哪个人上班的时候不摸鱼呢?”景冉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走,咱们一起摸鱼去。”
摸鱼,不是真的去河里抓鱼吃,而是指在学习或工作时偷懒、浑水摸鱼。
这种行为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可取,但在劳者多能市,摸鱼简直就是求生必备啊!
写字楼的前台专害员工,把人往丧命电梯上送,只有收受贿赂才能让她刷卡开楼梯的门;
邱犰分发下来的工牌,每个人的岗位都对应着职场坏习惯:“建筑师”调换工作成果,让无所事事的人得到勤劳工作者的成果、构图师给人画大饼、调音师可以大声吹嘘自己小声低头认怂……
这些行为在现实世界中,是令人厌恶的歪风邪气。到了潜意识世界,东风变西风,邪风变好风,价值观完全掉了个个儿。
在这片混乱的世界中,偏偏要寻找一份有价值、有积极意义的工作。
景冉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三小时。
景冉在办公区悠闲地逛了一圈,大摇大摆地走向楼梯间。
汪秋月背对着楼梯间,装作忙着翻找珍珠,实际上她浑身紧绷、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尽可能多地探听信息。
办公室中暗流涌动,所有人的注意力汇聚在景冉身上。
景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昂昂自若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他平静镇定地踏出办公区。
“咚咚。”
是景冉的脚步,稳稳地踏出办公区,走下楼梯。
汪秋月欣喜若狂,这意味着景冉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她想起刚听说这个计划时,自己怀疑景冉想去送死:“你疯了?!你忘了那些没打卡的人,都会被炸死!”
汪秋月在景冉眼中没有找到疯狂,他的眼神像一片宁静的湖泊。
景冉解释:“上班时间必须打卡,不等于上班时间不可以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