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不自觉地就想走向那面圆如明镜的湖,眼神甚至变得有些恍惚。他迈出一步,被陆双行牵住了,手腕上传来力度,谢爵才惊醒回神,眉头紧促地揉了揉太阳xue。
陆双行环顾一圈,低声道:“师父,先不要走动。”说着,他小心翼翼松开谢爵的手。谢爵匆匆点了下头,陆双行便继续道:“贾玉娘说,她最后一次见到复喻时,复喻披着的皮囊同从前所用的那张极为相似。我在想,这两张皮囊会不会本就是亲眷?”
谢爵想了想,陆双行的猜测的确是最合情的答案,若是如此,这答案背后反而埋下了一层叫人不寒而栗的深意。他再度点头,接说:“可按贾玉娘所言,从水月乡走出去的画骨是白骨,复喻离开时却是有皮囊的,还换了一张。其实本就说不通,那个摆渡的村女自然也是画骨,她也披着皮囊。”
“所以,水月乡里也是有皮囊的,”陆双行干脆明晃晃把背后的深意说了出来,“或是说,有人——有尸首。”
谢爵这辈子见过的尸首大抵比活人都多,却在话音刚落毫无征兆地有些犯恶心,愣是被自己给呛了一下,侧过脸咳嗽起来。他咳了两声,把陆双行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忙说:“这儿太阴寒了,先走。”
谢爵没解释自己究竟为何咳嗽,回头看了眼那奇诡圆湖,顺着徒弟的意思走了。
两人绕了些路,终于又走回了土道上。这水月乡实在安静过分,师徒俩从前时常夜宿山林,知道“真正”的山林其实并不会幽静无声,反而时不时会冒出些虫鸣怪声,即便是在严冬也会如此。兴许是过于安静,将心声格外放大。陆双行走着走着,偷偷回头瞄了眼后面的师父。两人相伴多年,他不会察觉不出师父已有所缓和,但就是觉得里面更多是无奈与妥协。
谢爵的呼吸声很缓,陆双行听着,在心中叹了口气,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贪,是被娇纵惯了。谢爵面上是个柔和温润如瓷之人,骨子里却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是他把自己养大的,所以陆双行把这份执着学了个十足。现在他不想要暗含的妥协与原谅了,他想听谢爵亲口说。
“我不甘心。”
也不知怎的,陆双行脱口而出道。
谢爵愣了下,赶上来和他并肩走,侧脸看向徒弟。然而陆双行只摇摇头,眼底有些委屈。谢爵不明所以,挑了下眉。
上下浮萍村附近是没有如此开阔之平原的,脚下那路倒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头似的。远处隐隐约约又浮现出屋舍轮廓,模样比外围溪水边的要精致些。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向着屋舍那边而去。蓦地,谢爵猛然站住脚,睁大眼睛道:“这不是……”
“什么?”陆双行听出他欲言又止,干脆追问说。
谢爵把说到一半的话咽回去,眯缝起眼睛盯着那屋舍瓦顶仔细看了片刻,斟酌须臾才道:“适才我是想说……这不是现今屋舍搭建的样式,这种架顶的方法,起码得是百年前的,甚至不像是我朝屋舍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