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息
于弼潇而言,那股灵力遥远又熟悉,遥远是因故人已不在,熟悉是因曾朝夕相处。
在此之前,若说清峰山还有什么值得弼潇留恋,那定是过往与白发掌门习武修炼的岁月。
但是现在,看着那股灵力要助息渊一臂之力,弼潇心中蓦地一凉。
明明是他们两人的师父,为什么现在不能公平对待?
明明从始至终遭受陷害的都是他,为什么还要这般有失偏颇?
明明他也想努力抓住一缕光明,为什么偏要他坠入深渊?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对此地心慈手软。
在弼潇出神的这段时间,息渊那里已经筑阵完成,只见其将所有灵力集于身前的那把长剑上,随之似是孤注一掷,一把将长剑挥出。
眼前剑缚着清峰山上下的灵力,亦裹挟着弼潇的过往,向他飞速而来。
灵流激荡,乌云顿时密布,遮天蔽日,狂风卷起,吹得衣袂翻飞。弼潇立于石柱之上,眸中早已恢复如常。对面众生芸芸,但那人不在其中,如此,他便可以无所顾忌。
下一瞬,迎着怒袭而来的利刃,弼潇挥出飞鸿剑,剑身亮着凛凛寒光,击溃周遭晦暗。伴着一声鸿鸣,长剑震散乌云,直逼对面而来的招数。
转瞬间,两锋相对,激起千层风浪,以一敌百,此刻,弼潇是众矢之的,但他丝毫不乱,对面早已是全身发力,如今的弼潇仍是单手相抵,似是仅用了半成功力。
双方相持良久,谁先撑不住定是要受下两方的招数,弼潇这边定是不会停手,那息渊便只能竭尽全力死命撑着。
只是,自从抢了弼潇的灵丹,息渊就经常会受到灵丹的侵扰,时常心神不稳灵力凝滞,这么多年,功法上长进无多。如今,虽有各方灵力相助,他本身实力欠缺,加上刚受了弼潇一击,很快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半空中,息渊挥出的剑颤颤巍巍,此时此刻,似是风烛残年有摇摇欲坠之相。
身为一派掌门,息渊或许是高高在上惯了,又或许是因为面对弼潇,息渊的自尊心和好胜心都增至极点。现下,本是强弩之末,但他仍是努力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是坚信今日的结局仍会像十几年前那般,胜利的天平终会倾向于他。
但是,所有强撑终会被现实揭露出真实面目,上一秒还是那样一副稳操胜券,下一瞬,息渊嘴角就溢出了鲜血,好似有什么在其体内突然碎裂。
清峰山所有灵力尽数押在息渊身上,如今,息渊的身体出了问题,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结界在一瞬之间破裂,由于没了防御,僵持于中间的浩浩灵力疾速向清峰山一方冲去。
息渊站在最前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
剑芒穿身,息渊双目顿时瞪大,他从未想过,今日这场局索的竟是他的性命,但不管他多无法相信,事实摆在面前,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他仰面向上,擡手努力想要抓住什么,但双手一握尽是虚无,他突然觉得好无助又好无力,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惊晚去世的那年。
那年,林生被清峰山带走,被困的惊晚拼命拍打着结界,由于之前消耗了太多灵力,她没能坚持多久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惊晚已经被虬蚺族的人带回了伏蚺海底,因失去挚爱,她心如死灰。惊晚本想着跟随林生一起去了,但随即就被属下告知她已怀有身孕。
本是万念俱灰,但一想到自己怀了林生的骨肉,惊晚就突然不想死了,她决定要好好活下去,至少在达到目的前,她都不能死。
那时候,清峰山有条明文,严令禁止派内弟子与邪派通婚,惊晚与林生便是因此不能相守。惊晚心想,既然这条明文是罪魁祸首,那她就毁掉这条破规定,她就要清峰山中遍布虬蚺族的血脉。
不过,修改一派门规绝非易事,必须是清峰山掌门才有这等资格,如此,若想破除那条戒律,她就必须先拿到清峰山的掌门之位。只是,清峰山作为天下第一正派,得到掌门之位简直是难如登天,唯有怀着十分坚定的信念尚有一丝希望。
惊晚因爱生恨,因恨想要替夫报仇,她能有这般信念,但别人呢?谁能像她那样明知艰险重重也义无反顾前往?谁能如她一般迎难而上百折不挠至死方终?
如此看来,她是最佳人选,但是,她是妖族之主,无论如何,她也是成不了清峰山掌门的。这般,她该选谁呢?此事放到从前,她定是难以抉择,但是现在,她怀了林生的骨肉,那他们的孩子便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息渊一经出生便是带着仇恨的。
只是,既然是惊晚生下的孩子,那孩子身上便不可避免地会有妖族气息。而只要有妖族气息存在,那他们的孩子便不可能成为清峰山掌门。
这对惊晚来说,着实有些棘手了,但是,她绝不会因此轻易放弃。于是,她开始研究各种去除妖族气息的方法,翻阅各种古籍,修炼各种禁术,她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一边怀着身孕一边执拗地寻找破解之法。
或许是她的这种执著感动了上天,在临近息渊出生时,她终于寻到了想要的法术。
只是,这世上很多事都具有两面性,有利也有弊,更别说是这等程度的禁术,那更是风险重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性命。
不过,纵使是这样,惊晚也没有半分动摇。
几个月后,惊晚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高深不可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隐藏住真实心思顺利成为清峰山掌门。如此,惊晚为她与林生的孩子取名“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