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贾环便起床梳洗,换上崭新的朝服,冒着严寒到奉天门上朝去了。贾母比贾环还要起得早,老人家上了年纪,一般睡得很轻,隔一两个时辰就会醒一次,再加上有心事,所以贾母四更初刻就醒了,起夜后怎么也再睡不着,干脆唤来婢女洗漱穿衣,眼光光地坐着等天亮。
琥珀打了个呵欠,劝道:“离天亮还早着呢,天寒地冻的,老太太不如再睡一会吧。”
贾母摇头道:“这人老了,躺得太久,总感觉碜得慌,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这会也不困,你困你便回去睡吧,我自个儿坐一会。”
鸳鸯也劝道:“琥珀,你便回去睡吧,这里有我便行了。”
琥珀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回去眯一会,回头来替你。”说完便转身回外间的小榻上睡觉去了,不一会便鼾声微微。
“你也去睡会吧,我自己坐一会,烤着火也冻不着,不用陪我这老婆子熬夜!”贾母对鸳鸯道。
鸳鸯摇头笑道:“婢子不困,正好陪老太太说会话儿。”
贾母疼惜地道:“好孩子,是我这老婆子连累你了,这些年也没得睡个安稳觉。”
鸳鸯笑道:“老太太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沾了你老人家的光,婢子哪有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别的不说,平常婢子穿的、吃的、用的,只怕寻常富家小姐也比不得。”
贾母笑道:“这张小嘴还是那般会说话,当年正是见你伶俐,做事也沉稳周到,这才留在身边听用的,这些年倒是越发离不开你了,唉,但如此一来倒也拖累了你,跟你一茬的丫头基本都出嫁了,趁着现在没人,我倒要问你一句,府里可有你中意的小厮?趁着老婆子我还活,倒要替你把人家大事给落实了。”
鸳鸯脸蛋一红,啐道:“老太太睡不着,倒拿婢子来开涮,早知婢子也睡觉去,让你自己一个人望天打卦去。”
“我是认真的,你也总不能不嫁人吧?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倒要给你安排好,也不枉你服侍我老婆子一场了,是了,你定是看不上府里的家生子,想到外面寻更好的,抑或想当姨娘,嗯,你看中了宝玉,还是环哥儿?”
鸳鸯脸上发烧道:“婢子谁也没看上,等服侍了你老家百年后,便剃了头当姑子去。”
贾母叹了口气道:“痴儿,说的什么痴话,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鸳鸯看了看墙上的西洋挂钟,答道:“快五更天了。”
贾母轻噢一声道:“环哥儿应该上朝了吧。”
“应该出门了。”
“我这眼眉今天一直跳,心里也慌,总感觉不得劲儿,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贾母揉着眉心道。
鸳鸯问道:“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左眼!”
鸳鸯笑道:“左眼跳是财,右眼跳是灾。这是好事呀,环三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此番上朝自然是去领赏的,老太太你瞎担心什么,难怪整晚睡不好。”
贾母呵呵笑道:“说的也是。唉,有一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鸳鸯心中一动,问道:“可是环三爷的婚事?”
贾母笑道:“你这丫头可真是我肚里的虫子。”
鸳鸯吃吃笑道:“婢子好歹服侍了老太太差不多十年了,若这点眼力劲也没有,也是白活了。”
贾母点了点头道:“当年我本打算让环哥儿跟宝丫头凑一对儿的,谁知宝丫头竟不愿,好事倒成了坏事,之后薛家又因为受蟠哥儿牵连被没籍,究竟与咱们家门户不般配。”
鸳鸯叹道:“无怪乎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天定的,可见宝姑娘与环三爷也是有缘无分。”
贾母嗯了一声道:“环哥儿如今镇守边关,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我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先把他的终身大事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