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从前安常面对颜聆歌时,就是这样。

颜聆歌总是那么耀眼,那么忙,她只能等着颜聆歌联系她,而她给颜聆歌打电话或发微信时,往往得不到回音。

一直得等到颜聆歌忙完,才会给她回过来。

她被这种高下位置太分明的关系所伤,好像其中一方对另一方的单向“垂怜”。

她拉着毛悦:“走了。”

“不找了?”

“嗯,不找。”

安常垂了下眼睫。

无论她与南潇雪的关系如何,这一次她都要重视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当一个抽屉,任人翻找、捡拾,然后缩回手,她兀自变得空荡荡。

她问毛悦:“你约回宁乡的车了?”

“约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

两人在影城外找到一辆黑色大众,安常拉开车门坐进去,毛悦坐到她身边关上门,一脸的欲言又止。

安常眸色淡淡的望着窗外。

这会儿半夜两点过,车已经很少了。

车载电台播放着无聊的深夜情感栏目,间或插播一些深情的歌曲。

毛悦实在忍不住问:“你俩刚才是不是牵手了?”

安常望着窗外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哪儿敢看啊!最多只敢用眼尾瞟!还得假装目不斜视紧盯银幕!”毛悦语气激动:“我哪儿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么刺激的事啊!那可是……”毛悦瞥了眼司机:“她诶!”

没法说出南潇雪的名字,她快憋死了。

“你俩是牵手了吧?”

安常对着窗外点一下头。

“我发现你心态是真好啊!她一坐过来我都快窒息了!你还能……”毛悦鬼鬼祟祟压低声:“不愧是需要六十万平安符的人。”

安常盯着窗外一盏琥珀色的灯有点想笑,那灯光一点不刺眼,像方才影厅里倾洒南潇雪脸上的光影。

毛悦像做贼一样干嘛?司机又听不懂六十万护身符是什么意思。

可她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想笑,而是想掩盖掉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忽然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安常掏出来,眼神凝住。

毛悦睨她一眼。

安常不讲话,毛悦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不会是……她吧?”

安常对她亮了下手机屏。

毛悦扫了眼【漫无边际】的微信名,以及先前发送的剧本信息。

“她助理?”

安常点头。

可今晚刚刚发来的,是杭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地址,以及一个房间号。

毛悦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安常没什么表情的把手机装回兜里,重新望向窗外。

毛悦:“你……不去吗?”

“不去。”

“不去?!”

安常回过头:“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不是这意思,那还是看你自己想不想咳咳咳。”

安常那张脸太清新,像柠檬味的饼干,毛悦总觉得跟她聊这些话题很罪恶似的。

但这是要用六十万护身符的人啊!

不能被外表蒙蔽!

安常视线垂落到自己膝头,指尖无意识的划着圈。

此时车厢里飘荡着一首歌:

“攀过你胸前起伏的海浪,

越过自由奢侈的高墙,

去永恒的爱和欲望,

蓝色丝绒开出裂缝,

吞噬我焦灼……”

这才是今晚真正的巧合。

这首歌她听过,女歌手暗哑的嗓音和略奇怪的咬字方式令她印象很深。

而上次听也是在车厢里,她坐在副驾,南潇雪扣着她手指,她们悄悄从ktv的众人间开溜,去奔赴一场只属于她俩的冒险。

南潇雪开着车,载着她从杭城回宁乡,去发生两人之间的第一场亲密。

安常忽然说:“停车。”

毛悦立马接话:“停停停!师傅麻烦您靠边停!”

安常小声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自己先回去。”

“我送你过去啊!”

“别。”安常:“我……不好意思。”

毛悦一噎。

她发现安常这人的毛病了——做起来什么都不含糊,一面又十分害羞。

原来仙女好这一口?

她拉开车门,自己先下来让安常下车。

“这儿好打车吗?”

“我叫辆网约车。”

“宝贝。”

“嗯?”

“你喜欢她吗?”

安常笑了一下。

毛悦走后,安常叫了辆车。

之前已快开到高速路口,位置有些偏了,路灯稀疏而不再明亮,她站在深灰色的路边,等着她约的车还要近二十分钟才开过来。

来回来去的踱着步,匡威踩着路边碎落的小石子。

心里涌现了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念头。

刚才毛悦问:“你喜欢她吗?”

安常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之前在宁乡,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承认“好喜欢你”,是因为两人都默认,这段关系将随梅雨季的离去而告终。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短时间内陷得这么深。

现在她和南潇雪,完全是翻过宁乡后的崭新一页了。

要续写么?她根本就没想清。

网约车开过来,停在路边,见她站着迟迟不动,司机给她打了个电话:“是尾号xx83的客人么?”

安常拉开车门上车。

此时她过去,全凭着内心一股本能冲动。

那冲动甚至并不令人欢欣,甚至透着沉重。

因为她完全没把握,这样一次贸然会带她走向怎样的未来。

车开到了。

司机:“感谢您的乘坐,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安常拖着脚步从后排下来。

五星级酒店高耸入云,有种低调而不失堂皇的美。

从前在邶城,她与这些五星级酒店的全部关系,便是乘着公交路过。

走进去时她有些紧张。

她的帆布包。她挽着袖子的棉麻白衬衫。她的牛仔裤和白球鞋。

似乎一切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更荒谬的是,她现在来私会的是南潇雪。

说出来都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她怕前台或大堂会有人来拦住她,但她一路埋着头往里走,并没有人这样做。

乘电梯来到指定楼层。

白色匡威踩过柔软地毯。

好像一个温柔陷阱,踩进去不断陷落。

那只看过一次的房号仿若镌刻进她脑子一般,然而当她站在门前看着黄铜雕成的房号,还是把手机掏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

房间没错。

心里却仍有敲开门会面对一个陌生人的错觉。

又或者,期待中那张雪白的面孔露出来,会比陌生人更加难以面对。

她鼓不起敲门的勇气,又生怕撞见商淇。

一阵慌乱间她掉头就走。

然而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酒店的门不似宁乡的旧木门嘎吱作响,拉开来几乎没一点声音,她只是眼尾瞥见抹冷白一闪,尔后意识到那是南潇雪的脸。

南潇雪并不像小说里总爱描写的那般,裹着浴袍、湿着发尾,一缕湿发滑落进领口撩着锁骨,整个人欲得不行。

而是穿着方才的条纹衬衫和牛仔裤,面色淡淡的。

好像无论安常要走还是要进来,她都不会阻拦。

安常匆匆踏入,一手带上房间门。

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与宁乡的民宿太不一样了。

安常望着黑色大理石的装修,站在玄关没往里走。

倒是南潇雪很平静的路过她身边,坐到沙发上。

道:“你要是反悔了,现在掉头出去也行。”

安常没说话,跟着踱到沙发边坐下。

与南潇雪隔开半人,难以定义的距离。

说亲密不亲密,说疏离不疏离。

她坐得端端正正,好像在教室里上一堂语文课。

南潇雪顿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为什么闹别扭?”

安常抿了下唇角。

南潇雪真厉害。

一句话把这两个月的距离烧得灰飞烟灭,而那甚至不是一句“我还喜欢你”。

她只是依然了解安常,就像两个月前在宁乡的梅雨季一样。

安常不讲话,她觉得讲任何话哪怕只是一个语气助词,都会被南潇雪再一次看穿。

别扭的人总是弱势方。

因为心里还在意才会别扭。

她瞥一眼那大理石云纹的茶几,精致置物架里放着遥控器。

她取过来,按了半天也没反应。

南潇雪坐起来,从她手里拿过遥控。

手指轻轻擦过,她手一缩。

但南潇雪好似没有任何“轻薄”她的意思,只是帮她摁开了电视。

问她:“要换台么?”

安常摇头。

看什么并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寄放自己的眼神,好让这沉默一刻显得没那么尴尬。

电视里在放一场球赛,安常对体育不怎么感兴趣,足球的规则她也是一知半解。

她看得心不在焉,南潇雪倒像是比她投入。

刚开始是右腿架在左膝上,后来换成左腿架在右膝上。

酒店薄而毛茸茸的拖鞋,挂在她瓷白的脚上,露出一截脚后跟,像云层里冒出的月亮——本来觉得云是白的,直到皎皎的月光透出来,才意识到云根本透着灰调。

安常眼尾专注盯着那脚后跟,以至于南潇雪突然说话时,她吓得肩一缩,又怕南潇雪瞧出来而倏然放松。

南潇雪问:“他们抢什么呢?为什么不发他们一人一个球?”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南潇雪。

南潇雪没绷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