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星沉(七)
谢孤峤当然没有死,也就是一夜过去,之前布条揉得乱七八糟,之前上的药都糟蹋了,只能重新寻药。
再次涂好了药,这次沈云烟也不敢让他光着上身了,那件皱巴巴的中衣穿回了他身上,自己也收拾整齐。
想起昨日的荒唐,脸上又滚烫起来。
这人……
受着伤还这样,她记得那时候明明是白天,等她再醒过来,天又亮了。
她腰酸背痛,他倒没事人一样。
该说妖族的身体就是强悍吗?
她摇着头,下次绝不能纵容他了。
她趁着清早在外面逛了一圈,在溪流边简单洗了洗,冰冷的溪水冻得她直哆嗦,又摘回来许多果子。
这几日他们只能吃这些东西果腹,确切的说,只有她在吃。
他除了喝点水,什么都不入口。
沈云烟担心他这样伤口难以恢复,他却说没关系,不过凭借着强悍的身体,他的伤确实一点点好起来了。
她把一堆红的绿的果子搬到他面前,每一个都放在他鼻子边闻过。
“有毒。”
“没毒。”
“这个很甜。”
“酸。”
他光是闻过气味,就知道每一种果子是什么味道,能不能吃。
“为什么闻一下就知道?”
“云烟,我是一条蛇。”
“哦……”
差点忘了。
她靠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啃着一个红色果子,甜甜汁水润过喉咙,“我在妖界的时候听说了一念的事,你是他从妖界带回去的吗?那时你多大?”
“不知。”他说,“我从出生起就在梵音寺。”
“他没有告诉过你?”
“老和尚从不说妖界的事。”
“他把你养在身边,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他做事,从来不说目的。”
沈云烟印象里,一念禅师就是很典型的那种高僧,说话云遮雾绕,他是什么意思,全靠你自己领悟。
可她实在不明白,一念养大谢孤峤有什么目的。
想知道佛法能不能感化一只妖?
还是单纯觉得他投缘,顺手就从妖界带回来了?
怎么想,这也不像是高僧该有的作为。
“因为你是妖,所以他才在你身上的留下这道戒律……”
她抓起他的手腕,金色的梵文隐藏在其中,平时看不出什么痕迹,“这戒律能解开吗?”
“不能。”
“这是梵音真言。”
沈云烟皱起眉,总觉得一念禅师这事做得十分不地道,如果不相信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出妖界,强行改变他的命运?
如果选择相信他,为什么不彻底相信他,又要防备着他?
他纵然是妖,也懂得感情,这样的不信任,难道不会伤害他吗?
她看得出,谢孤峤对一念的态度和对旁人是不同的,哪怕他口口声声喊着老和尚,她忽然有些郁闷。
“我现在很讨厌一念禅师。”
“怎么?”
“他强行施恩于你,仗着这份恩情给你套上枷锁,难道不讨厌吗?”
“他养大了我。”
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对于他来说,掩藏在这份恩情下的曲折,并不值得深究,也没什么好在意。
一念养大了他,于是他还一念一份恩,同意受戒,事情就是仅此而已。
沈云烟意识到,这可能是人和妖之间思维不同,对妖来说,少了很多弯弯绕绕,更多的是直来直往。
“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她回身望着他,“等你养好了伤,咱们得去找一念问明白。”
“听你的。”
她转过身,为他取下蒙眼的黑布,用沾了清水的布细细为他擦去眼皮上剩下的药汁,“感觉怎么样?”
他笑了,“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能这么快起效。”
她心想也是,又给他换了药敷上,“你说要等蜂刺妖力消失才能取,要等到什么时候?”
“七日后。”
“可是昨天帮你上药的时候,并没看到蜂刺留下的伤口。”
他神色一僵。
蜂刺入体,破开皮肤深入妖脉,注入毒素后消融在妖脉中,在体表留下的伤口很快会愈合,所以无法取出。
所谓取出来不过是安慰她的话,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解毒的条件。
“七天后我会想办法。”
沈云烟有些讨厌起他脸上的黑布来,看不见他的眼睛,就无法根据他的眼神推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心想,再过两天等他伤势稍微好些,就算是他不愿意,也得冒险去一趟玄清观找雪庭,帮他把毒解了。
她心里有很多计划,先解毒,再找一念弄清他的身世,之后再想办法澄清外面的谣言,她这个玄清传人的身份也应该有点作用……
靠着他的肩膀,她开始犯困。
这时候就忍不住抱怨他,“昨天你也太能折腾了。”
抱怨的语气听在耳中,无比亲昵。
他挪动了一下,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帮她捏捏发酸的肩膀,“不舒服了?”
“腰痛,腿痛,哪都痛。”
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按照她说的地方帮她仔细按摩,缓解肌肉的酸麻感。
他的唇凑在耳边,低声问,“力道怎么样?”
“轻一点。”
“太轻了,再重一点。”
沈云烟靠在他怀里,被他按得浑身发软,无比舒适。
那只手往旁边移动,捏到了一块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