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
“妈,不是这样。我没有在那辆车上。”
白珺晴提高了语速,母亲又在聊她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她的车是意外,她人也没有事……她心理没问题。”
母亲的话句句都戳在她的痛处,白珺晴却只能反复地否认,“放心吧妈,我马上要拍摄了,先不说了好吗?”
电话终于被挂断,副导演已经开始催场。白珺晴下意识地甩了甩左手,手背上仍是青紫一片。
今天是和那天一样的阴天。
“在认识你之前,我还没有坐过地铁。”
“你来苇城的第一天,我想带你吃好吃的,但我也是外省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吃的。”
“我只知道苇城最贵的地方是东风广场,就带你去了。”
“你剩了很多菜。那些菜我平时从来都不舍得点。”
“Cut。”陆砚在对讲机后面喊了卡,“你来这看一下。”
白珺晴点点头,走到监视器后回看自己的表演。镜头下的自己熟悉又陌生,在窗前遥遥望着远处黑烟袅袅的的工厂,大段的独白让这个画面既空旷又沉寂。
“你今天的声音怎么了?”
“最近嗓子有点不舒服,抱歉导演。”白珺晴原本清亮甜润的声音此刻沙哑不堪,像是磨砂纸划过毛玻璃,粗粝破碎的颗粒感。
“那就后面补录独白,侧脸改成背影。”陆砚没再追问,又指了指画面中的窗框,“手不要去扶。”
“好的陆导。”
“对了,她怎么样了?”陆砚点了一根烟,白珺晴知道他指的是沈嘉慕。
这个名字没有被宣之于口,白珺晴身体的某处却尖锐地刺痛了起来。
“下下周能摘颈托。”白珺晴斟酌着说,“具体情况可能还得让她助理和剧组沟通。”
“真是个命途多舛的剧组啊。”
是啊,换角,洪水,现在又是车祸。烟草味逐渐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白珺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和沈嘉慕这样的人在一起很累吧。”
即使陆砚的声音很低,白珺晴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啊?”
“我也接到了请柬。”陆砚掸了掸烟灰,白珺晴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沈嘉慕的结婚请柬。
“啊……嗯。”白珺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发出一些模棱两可的音节。
“听说沈宗城把沈嘉慕从股东中除名了。”陆砚慢条斯理抽着烟,“大概是不想管她了。你们以后的路应该会好走一些。”
白珺晴在这时才完全确定陆砚了解的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多,甚至比自己都要更多。然而仍旧只能重复无意义的字节:“是吗。”
“虽然会很累,但也不要太恨她。”火光即将燃到手指,陆砚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又用鞋底碾灭,“她只是不太懂怎么去爱自己。”
陆砚是对的,白珺晴没有辩驳。沈嘉慕的车祸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让她久久无法回看这件事,无法面对对方,更无法面对自己。
白珺晴其实尚未做好与任何人讨论这件事的准备,陆砚不经意间的敏锐反而温吞地卸下了她的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