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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

“不一样的。你们俩,不一样。”

沈嘉慕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口吻却又染上几分诚恳的抱歉,“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最亲密的伙伴,我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沈嘉慕试图伸过手摸一摸白珺晴的头以示宽慰,对方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偏开了头。沈嘉慕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几分错愕,只见白珺晴怒极反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最讨厌认什么哥哥妹妹。”

“Cut。”

导演喊了暂停,“这遍很好,就按这遍来演,小沈的表情还可以再风流一点,再无奈一点,你对小白是有心动的,台词不能说得太正直。”

白珺晴想象了一下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沈嘉慕脸上,忍不住一阵恶寒,捏了捏沈嘉慕的后背小声吐槽:“……会不会太油腻了。”

沈嘉慕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刚想说什么就被导演打断:“哎对,就是这种表情,无奈、失语,最好还有点暧昧……行了行了,你们就这么拍,我还得再去看看另一个组。”

导演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留下沈嘉慕和白珺晴在片场心情相当凌乱。

对戏需要近距离接触,方才有人在一旁指导调度才显得不那么尴尬,这会儿导演突然离开,两人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一丝尴尬。

沈嘉慕率先打破刚刚的沉默:“我刚刚有什么问题吗?”

白珺晴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如果把原著里的男主照搬上舞台应该挺招人烦的吧。”

白珺晴说的是心里话,沈嘉慕用女性视角诠释,不仅保留了原作男主的沉稳和深情,还很好地中和了那股莫名的多情种气质,让这个角色讨喜了不少。

沈嘉慕露出了然的笑容:“男主是有点装。”

白珺晴想起那番搭档伙伴妹妹的说辞仍然忿忿不平:“谁说不是,人家还没表白呢,他先摆起谱来了。”

沈嘉慕认同地点点头:“他应该觉得自己特别风雅,这么个大美女在面前还能这么君子。”

沈嘉慕毫不避讳地编排着自己饰演的角色,白珺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发现我会特别维护自己演过的角色。听不了关于她的坏话,会忍不住合理化她的处境,辩解她的行为,你好像不会这样?”

沈嘉慕平静地回答:“我从来不会代入自己到任何角色中。因为我对大多事情的真实反应很平淡,并不适合在影视中呈现,所以我会在心中先树立一个角色的形象,再去无限靠近。也就是模仿。”

沈嘉慕的表演体系不同于白珺晴在演戏中趋近于下意识的反应,而是跳出角色后进行拿捏和设计,最后呈现的效果并非临场感受,而是在心里琢磨和演绎了千百次的成品。

这种表现派式的稳健演法使得沈嘉慕不会在临场发挥中被任何对手影响,在之前的作品拍摄中沈嘉慕也一直是那个NG次数最少的演员,不仅让对手放心,让导演也很舒心。

白珺晴想起那个初秋的傍晚,沈嘉慕上一秒还在她的身边大滴地落泪,哭得像全世界都要崩塌,而在下一秒导演喊了“Cut”后所有情绪被瞬间收敛,声音冷静得像是成盼楠这个角色从未来过自己的身体里:“远景就用替身吧。”

白珺晴拉回飞远的思绪,斟酌着问:“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人戏不分,也不会出不了戏?”

沈嘉慕顿了顿,说:“是。角色是角色,我是我。”

没有丰富多彩的情感故事,没有五光十色的绚丽人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绪波动,只有厚重窗帘遮掩着的巨大玻璃窗,永不出错的餐具摆放位置,古铜壁灯镜面反射出的金属光泽,和冷色瓷砖间歇性泛起的阵阵寒意。

甚至没有鲜明的喜怒哀乐,没有热切的人生理想,什么事情值得开心,什么眼泪因为遗憾。

沈嘉慕想,事实上学习和演戏都不是她擅长的事,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只有模仿。模仿父亲的沉默寡言,对下位者用眼神交代心情,模仿母亲的一丝不茍,眼里容不下一点纰漏和失误,模仿别人的喜好,一部又一部的电影,一场又一场的旅行,连成为演员的梦想,都是模仿白珺晴。

冷峻、自我从来都不是她,只有阴郁和懦弱一直伴她通行。之所以转学是不想面对白珺晴的真正态度,之所以祝福小白和纪予时是因为她不得不祝福,她是如此懦弱,以至于只能选择祝福。

白珺晴踮起脚捏了捏沈嘉慕的脸,像少年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好厉害啊,你真的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