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自裁
“前些年,我身边人从梁王府救出来一个受虐已久的老媪。据那老媪回忆,上官先生进王府时,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孩,那孩子一直在王府长到二十二岁,被梁王爷荐给了清河王丞相叶公。结果,早些年叶公给陛下出了个坏主意,害的朝堂上生大乱子;叶公被陛下赐死,那孩子就离了叶府,靠梁王爷的接济,从清河郡到了长安,被梁王爷养在长安的一位掮客荐给时任廷尉史的凌驿淮凌大人。”
“三年后,凌大人替他荐官,做了个太常郎中。”
“又过三年,这太常郎中得人举荐,升任了太常博士;结果在任期内得罪了人,又被贬职重新做了太常郎中;再六年,因为政绩出众,再次升任太常博士。今年上半年,这位太常博士机缘巧合,讨了陛下欢心,终于摇身一变,成了京辅大员。”
“上官大人觉得,我这功课做的够不够详尽?”
“或者,我该叫你杨大人?”
被摁倒在地的上官恒终于如经历海底地震,穿过海啸后恢复死一样沉寂的海面般,静了下来。
他额头冷汗涔涔滚落,望向李执瑾。
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和颜悦色,清风朗月如玄玉清娘娘般的小女娘;实则却是个冷心冷肺,将世间所有人都算计在手心,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旱魃。叫人只看一眼,就觉得魂颤胆裂。
“你……”
上官恒满身官威,满心不服完全不存在了。
他结巴着,不敢再看李执瑾的脸。
仿若李执瑾是从地狱血河中陡然浮出人间的恶神,而她的眼睛是能勾人魂魄,杀人于无形的刀,会令他下一秒就毙命。
他喃喃自语着,不断重复。
“你知道,原来你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李执瑾淡幽幽笑,那笑声似从天边来,却砸的上官恒头昏脑胀,肝胆俱裂。
“莫非上官大人还以为,我当真是个少不经事,只空有胆量,便在偌大长安城中行与虎谋皮事的小女娘?”
“上次请上官大人来,我费了大力气,问了你一个问题;这次上官大人又让我使了大力气才寻到你人,既然如此,那我便再问大人个问题。”
上官恒如同从滚烫热水里涮了一遍,外头一层皮肉都烫熟了,内里浑身血和浆冒着泡,连胆带魂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只半爬在地上,既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
不过,如今也不由得他说不可以了。
“此次梁王世子造反事中,凌家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凌仲公子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上官恒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吃过今日这样苦头,被摁了这么会,早已受不住。但他却半点不敢挣扎,只呼哧呼哧喘着,嗓子眼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也说不出话。
李执瑾发现了,只当没发现。
擡起手指慢腾腾在案几上扣了两声响,旁边一直伺候的小寒急忙添茶。
只等她一杯茶饮尽了,才似乎终于想起上官恒还趴在地上。
“哎呀,怎么还让上官大人呆在地上,他可是我的贵客,还不快给扶起来。”
郭原纬哪里听不出李执瑾语气里阴阳怪气。
但他还是十分客气将上官恒扶起来,又万分妥帖的请他坐。
上官恒早被吓破了胆子,他哪里敢劳动李执瑾关心。
重重喘了口气,才结巴着说话:“我……这事我也不了解,只听说,凌家老夫人不知何故,动了好大的怒,之后便病倒在榻,凌大人一直在老夫人榻前侍疾,并未上朝。”
“凌仲公子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自从知晓仲公子给您改了名字之后,我就拘着锦琼,不再和仲公子来往了。”
李执瑾轻悠悠笑着,想了想,她还是撑着案几起了身。
“看来,上官大人是还准备在我面前装相。”
“但大人难道觉得,方才说出来的,就已经是我手中掌握的所有底牌了吗?”
李执瑾只是靠近上官恒而已,就将他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他这副样子,只将李执瑾逗的笑到花枝乱颤,仿佛比春日枝头上摇曳的嫩叶还招摇。
偏她长了一双桃花瓣形状的眼睛,眼波流转间生出无尽风情。
往日离得远,她神情又总冷冷的,看不出什么。
但此刻离得近了,她眉眼间好像又透出丝娇憨。
两种南辕北辙的特质糅合在她勾人的眉眼间,就像晴朗的天气里忽然落下太阳雨,雨丝缠绵清爽间交杂着太阳的金芒炽热。神秘莫测又诳时惑众。
“希望上官大人能明白,你此刻选择的,并非是如何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今日以后,是你一个人死,还是你们上官族所有人死。”
她将一直捏在手心的碎瓷片摆在上官恒眼前。
慢腾腾站起。
“刚才我在家里等你来的时候,去我家府库里转了转。说实话,我家府库里东西不少,可每一件拿出来,都是稀世的珍品,只要一拿出来,所有人就都知道是我家的。就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那块碎瓷片,还是我摔了一只价值千金的瓿,特地给你挑出的趁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