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
浴室的白雾升起,触碰到冰凉的墙面,形成水珠往下滑落。
锦棠的手腕被勒出道淡淡红痕,泡在白色的浴缸里。
厚白色的泡沫遮挡水底无限风光,她身后是一片湿热。
摇摇欲坠,她一个没扶稳,在浴缸里呛了口水,咳得脸红。
“江少珩。”她湿漉漉的手环住近在迟尺的肩旁。
承受巨大重力袭来。
“腰疼……”
泡久了本来就没什么力气。
缭绕的白色雾气在两个人之间升腾,江少珩的笑意在耳边徐徐响起,“那回床上躺着。”
整个人被他从水里捞起来。
锦棠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任由他哄着抱着,头顶的吊顶有种剧烈摇晃的错觉。
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翌日,家庭医生来为她复查,附身拿着灯,在她嗓子里左看右看,蹙眉询问:“您这是病情加重了。”
“嗓子发炎了。”
锦棠:“……”
这好像跟着凉没什么关系。
昨天夜里,她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想出声,但江少珩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
“您平时得多注意保暖,按时吃药。”
锦棠移开目光,说了声“谢谢”。
医生几句话不离开她嗓子哑了的事,拎起药箱那一刻,锦棠才如释重负。
一擡眸,时钟都快走到中午了。
掀开被子一角,她的腿根处都是一片红红紫紫。
锦棠从衣柜里翻出条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下楼时,膝盖以上蔓延着阵阵酸疼,她想找江少珩算笔账。
然而,整个杳霭苑都没有他的身影。
老管家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您醒了,要不要让厨房先温点粥。”
他说江少珩得一会才能回来。
“少爷去祠堂进香了,您要是饿了也可以先吃。”
马上就是新年了,江少珩得早晚各去一次。
锦棠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而后坐到沙发上,“那就等等吧。”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渗透进室内,落在沙发一侧,老管家让人给她煮了壶茶。
“前段时间您让我找的书,都在这了。”老管家捧了一摞书走过来。
锦棠当初的那个单子列的都是市面上没有再版的书,老管家花了些时日。
“有些藏书楼里能翻到,剩下的是韩助理找的。”
锦棠接过来,有些书页都黄了,拼凑在一起,好在不影响阅读。
“麻烦您了。”锦棠笑笑,只拿了上面一本。
剩下的,都被放进了书房。
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的。
过了饭点,江少珩还是没回来,老管家说让她先吃,别干耗着。
沙发上,锦棠合上手里的书,缓缓起身,“我去祠堂看一眼吧。”
“那我喊人跟您一起。”
“不用了,我熟悉路。”锦棠摆摆手,回绝了。
她确实没去过那边,但先前老爷子叫她到蝴蝶楼问话,隐隐约约的也看见了后面的路。
江家地大,从杳霭苑到那边,左右得要十分钟。
冬日里,树木凋零,整个苑里都是厚厚的尘土。
阳光泛着冷意,随着风带着阵阵寒气。
锦棠的发梢被拨乱,往后撩了撩。
通往祠堂的路越来越静,石子路面凹凸不平。
眼见着,前面是道门槛。
跨过去,韩助理的身影落入眼中,他迎上前来。
“外面风大,您这还没好全,怎么跑来了。”
锦棠淡淡出声:“没事,只是突然想来看看。”
“江少珩还在里面吗?”
韩助理点头“嗯”了一声,而后退到原来的位置,“需要我帮您叫一声?”
“不用了。”
单手扶在门框上,锦棠环视这个陈旧的祠堂,江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年年修缮。
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香火味,云雾淡淡却不迷人眼。
锦棠的目光落在祠堂中央的位置。
四周昏暗,带着丝阴凉。
香火鼎盛时,江少珩站在最中央,左手在上,从容抵到眉间,俯身祭拜。
远处,天光寺的鸣钟响起。
整一点,江少珩蓦然间回头,两个人视线交叠。
惊了几秒,他走过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搭在锦棠肩膀上。
揽着来人的肩膀,问她吃没吃饭。
“在等你呢。”
他把这边的事暂时搁下,“今天医生来怎么说?”
“他以为我又受了凉,嗓子哑了。”锦棠微偏着头,带着丝丝埋怨。
“那你怎么说?”江少珩笑着带她过门槛。
凉风一波又一波,两个人的身影在冬日的院子里勾勒出道美丽风景。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江少珩的腰,“我能怎么说。”
她总不可能把昨夜的情形给医生讲讲。
江少珩贴在她耳边,缓缓开口:“那下次咱们嘴上尽量忍着点。”
锦棠挣脱开他的怀抱,自顾自往前走。
饭后,韩助理提了盒梨子回来,说是江少珩嘱咐他去买的。
送到厨房做糖水,润嗓用的。
“现在商场的梨都卖空了,跑了几家,所以花了点时间。”
老管家笑道:“您辛苦,我这就让厨房给炖上。”
锦棠那会坐在沙发上,手里的书一个没拿稳,落在脚下的地毯面。
“他人呢?”锦棠的目光落在老管家接过的那盒梨上,又匆匆别开视线。
“少爷这会去祠堂了,要我帮您叫回来吗?”
“不用了。”
锦棠转过身,清清嗓子,想着这人就是故意的。
太阳光渐渐偏移,锦棠后来去了书房。
正巧,纪祈宁给她打了通电话,是问她哥有没有去江家送新年礼的事。
“早就找人来送过了。”锦棠这些天看过几遍礼单,都快背熟了。
纪祈宁像是松了口气,继而道:“前些年都是我亲自去,怕如今他忘了。”
确认后,她才开始关心锦棠在江家的事,“怎么样,那边事挺多吧。”
“其实还好,就是看看单子。”
以前在自己家里,锦棠也要做些杂事,相比较之下,还是轻松的。
在这边,只需要看着人布置,年夜饭都是厨房在备着,她也插不上手。
纪祈宁:“这事就该让江少珩做,你都丢给他。”
按照她的话说,本来就是那少爷的事。
然而,她这边还没开口,玄关走廊那边传来阵响动。
应该是江少珩回来了。
“那你跟他说?”
彼时,江少珩松着领带走过来,两个人的视线交叠,他看向书桌旁边坐着的锦棠。
“有什么要跟我说?”挑挑眉,江少珩拎着书架一侧的圆木凳,双腿交叠坐在旁边。
随手翻了几页书,又搁回桌上。
“在跟祈宁通电话呢。”锦棠捂了下听筒,示意他先自己坐会。
江少珩大概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奈何书房实在太安静了,纪祈宁的声音落在两个人之间。
“他就是欺负你,要我说,江少珩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上辈子肯定积德行善了。”
当事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拿起桌面水杯,锦棠已经喝过了,只剩半杯。
“嗯,她说得挺有道理。”江少珩淡淡插了这么句。
刚巧,被纪祈宁听见。
“行,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场通话没持续太久,后面,江少珩替她哥问了句,说要不要回来过年。
“不了,国外客户可没有春节,我得给家里赚钱。”
这些年,她只回来过那一次。
欲言又止,她想问什么又没开口,最后被助理叫走了。
忙音在书房中响起。
江少珩和纪祈宁已经有大半年没联系了,后者宁愿给锦棠打电话,也要跟自己避嫌。
“齐肆现在也不在国内。”锦棠朝江少珩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会不会……”
他甚至明白眼前人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