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
研三那年，南城下了挺大一场雪。
正赶上寒假，老管家问她过年需不需要添点什么新鲜物件。
“少爷说了，这些都得您拿主意。”
锦棠坐在书房的黄花梨木椅上，微仰起头，蹙眉道：“我定？”
老管家双手合在腿前，笑着点头。
她没做过这些。
之前倒是在公馆迎过新年，但也就是吃顿晚饭。
今年，倒是要办的热闹点。
听老管家的意思是，前三年江少珩在孝期，毕竟老爷子刚刚离世。
现如今，已经过了。
假期刚来，锦棠给纪祈宁打了电话，后者听到江家这两个字后就没忍住出声打断她。
“江少珩他家规矩太多，我之前也就是逢初一十五才去。”
纪祈宁说，先前这些事都是江沐娴在忙。
毕竟，她也算是家里正经八百的长辈，可现如今老爷子不在了，关系也就僵了。
纪祈宁笑了声，“不过那都是以前的规矩，新年其实想怎么过都行。”
就她和江少珩两个人的话，又是在南城，其实没什么需要多准备的。
锦棠轻叹了口气，把眼前的书合上，“我是想着回去。”
“回京城？”
纪祈宁有点惊讶。
她以为，锦棠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嗯，这些年一直在这边，就想着有时间得回去一趟。”
很多东西既然已经释怀了，再面对时，应该也没太多波澜壮阔的情绪。
纪祈宁沉默了一阵，问她：“江少珩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说。”
锦棠这才刚放假，江少珩来南城这些天都在孟总那边聊事情。
经常黄昏时分才回家，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临了，纪祈宁只是嘱咐她，“老宅那边的规矩还是挺多的，要回去的话，早做打算。”
下午六点钟，书房外传来阵声音。
锦棠起身，顺手把椅子推进去，她身上披着波西米亚纹的毯子。
踩着鞋，空调的冷气吹到脖颈，擡眸，江少珩出现在玄关处。
身后的韩助理见状，礼貌跟锦棠打过招呼后，主动上了楼。
靠在旁边的大理石墙面上，几秒后，室内就剩他们两个人。
“晚上有应酬吗？”
江少珩笑着摇摇头，“没。”
“那咱们去外面吃吧。”
伸手理着袖口，江少珩的目光淡淡扫过来，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备了饭。
还没来得及作声，锦棠靠近了一步，“我今天跟管家说过了，没开灶。”
两个纯银色的袖口被搁在玄关的桌面上，江少珩擡手摸摸她的头，“好。”
他问锦棠想吃什么，要提前订餐厅。
“前几天你带回来的那家参汤。”
江少珩记得，那是孟总的地，这事也好办。
没让韩助理来开车，江少珩带她去了那家餐厅。
经理亲自出门接待的，鞠躬后带他们去二楼包间。
“孟总特意吩咐了，得照顾好您和锦小姐。”
这边的装潢设计典雅，让锦棠想起之前江家的那栋蝴蝶楼，连画都是应景的。
室内，冷气又足了两分。
“那您二位先坐会，我去厨房催催。”
锦棠背对着门，一直在看柜台上摆的青花瓷瓶。
应该挺贵的仿品，这种材质真迹是存在博物馆的。
耳边，脚步声慢慢靠近，纸莎草的味道混在冷气中，渐渐涌入鼻尖。
锦棠的思绪被打断。
“今天我在想新年的事。”锦棠回过身，面对着他。
她说，自己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繁琐的新年。
光是礼单，她就看了半天。
结果江少珩回来前，老管家又送来了一份新的。
锦棠想，怎么会有人在大半月前送礼物，还是些贵重难存放的。
连礼单都要用特定的红贴记录。
只一句，江少珩就懂了，“那些事只是让你拿主意，吩咐别人做就是了。”
“那怎么行。”
“当初江沐娴也就是到了最后清点一遍，江家规矩多，但总用不着你来忙。”
锦棠仰头，疑惑道：“真的？”
“当然。”
他只想让锦棠好好读书，做些自己喜欢的。
江少珩帮她拉开椅子，后者落座。
“南城不比老宅，就咱们两个人，新年热闹点就行。”
老爷子在那会，规矩多得很，现如今不同于往日，江少珩赶在正月前回去祭祖就是了。
锦棠沉默了几秒，看着旁边的人。
忽地，她开口道：“今年回去吧。”
“嗯？”
包间的门开了，两个人的视线随即转向进来了经理和厨师。
话题被打断。
菜量很少，整整摆了十几个盘子。
江少珩却没主动再转回刚才的话，她的目光偏移，落在眼前的热汤。
薄薄一层油光飘着，持续冒着白色雾气。
锦棠拿起筷子，在盘中挑着菜。
“南城这边的公馆毕竟是孟总的地，过年的话，还是回去吧。”
江少珩以为她是想让自己回京城。
“祭祖的事有老宅的人忙，我不需要时时待在那边。”起身，他面色沉静地帮旁边人盛了碗热汤，而后才坐下。
手里攥着面上的热毛巾。
“我的意思是，陪你一起。”
空气中突然静了几秒，江少珩拿筷子的手忽地一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锦棠却没有擡眸，长睫的影落在桌沿。
“我想过了，南城这边总归是没什么事，回去的话，至少能方便些。”
然而，江少珩却迟迟没作声。
倏地，传来阵搁筷子的声音，锦棠微微侧目。
他其实很明白，锦棠对京城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多好印象。
甚至于有些抵触。
“锦棠，你其实不需要做这些。”
就江少珩而言，他并不需要锦棠去付出什么。
汤匙碰撞碗沿，锦棠的手渐渐放下，“没，是我自己决定的。”
“江少珩，我们不是一直说要去领证吗？”
锦棠原本想着读完研究生再考虑这事，大概是明白她的意思，江少珩也就没再催过。
他以为怎么都要等两年的。
“想好了？”
像是确认，他又问了一遍。
在短暂沉默后，锦棠轻笑了声，像是过眼云烟般的坦然。
“想好了。”
苏烟宁知道她要回京城后，说是怎么都要在年前见一面。
偏偏江家的事多。
老宅那边忙成一团，后来，韩助理特意在斯里兰卡留了间房。
说是回去后方便她们见面。
锦棠没打算在京城长住，带的东西只一个箱子就能装得下。
小年前，锦棠重新回到了京城。
大概是太久没在这边生活了，冷风袭来时，她还有些不适应。
机场外，灯火璀璨。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她的箱子被旁边的助理拎走，慢慢垂下头，缩在围巾里。
热气沾到睫毛上，出门时，结成了层水珠。
锦棠下意识揉揉眼睛。
“怎么了？”江少珩擡手揽住旁边人的肩膀。
许是以为她哭了。
“没事。”
路边，车子停在两个人眼前。
韩助理帮忙打开门后，她的小臂突然被人拉住，江少珩站在后侧方。
“锦棠。”
闻声，她缓缓转头。
“如果不想回去，我让助理送你去别的住处。”
锦棠：“没有，只是冷风迷眼了。”
她说，自己还想去博物馆看看呢。
毕竟是之前工作的地方，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沈悠宜怎么样了。
“如果不想，我会说的。”四目相对，视线交汇时，锦棠用另一只手攥住他伸过来的小臂，“有点冷了。”
这边没什么风，却阴凉。
“上车吧。”
一路上，周遭是熟悉的景色，机场附近似乎拆了几栋楼，看着空旷了挺多。
后来从韩助理那边得知，是京南的一位富商玩上了房地产行业。
投了挺大一笔。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驶入景区内，想着几年前，她就站在博物馆的门口。
想着这人怎么可以把车开进来。
收费区的人已经换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牌号后主动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