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国庆假期的晚高峰仍然拥堵，两人被堵在回市局的路上，顾亦然凌晨就到局里了，一直忙到现在，午休也没睡得安稳，魏风尘正想借这个机会让顾亦然合眼休息一会儿，顾亦然却先他一步拿起手机开始拨号了。
挂断电话后，顾队的手机就再没有消停过，不同职能部门的消息都汇总后灌进了顾队的手机里，他一目十行浏览着消息，虽身不在市局，但市局里林林总总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一轮审讯已经基本结束，留在局里的禁毒队和刑侦两个队几乎全员都投入到了审讯中；刑侦一队的俞队带人搜查了刘正峰的住处，搜出了他藏在家里的毒品包括青盐和虞美人若干，将他留在家里的平板电脑带回了市局送去了技术科；法医主任陆离亲自抄刀解剖了刘正峰，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枚微型芯片，也已经送去了技术科。
顾亦然重点查看了审讯彭姜的笔录，刑侦二队齐队亲自审问，如顾亦然所料，刘正峰是彭姜的黑色线人，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超过三年，刘正峰从戒毒所里出来之后又复吸，瑞西分局在一次行动中围了一家集吸毒贩毒和提供色情服务为一体的娱乐场所，把里面的人一网打尽，彭姜放了躲在储物室里的刘正峰一马，同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刘正峰便被他豢养起来。
彭姜每次都从即将销毁的毒品中偷出极小部分给刘正峰，刘正峰也继续混迹在圈子里，暗中给彭姜提供各种情报，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彭姜从即将销毁的毒品中藏毒的事情被他的顶头上司杜泽山发现，这事可大可小，哪怕在几年前，只要确定线人提供的线索可靠，养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从即将销毁的毒品里拿出来养线人本就是禁毒队内部心照不宣的操作，但现在风向变了，多年的实践证明，警察对黑色线人的纵容尺度不易拿捏，不经意就将违法甚至较轻的犯罪问题淡化，而这些人得到警方的庇护，能名正言顺借警方之手铲除异己，有些甚至一跃成为黑恶势力团伙骨干——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的例子不胜枚举，终于在去年，省厅明令禁止使用黑色线人，所有线索来源必须清楚，但摒除旧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特别对那些老缉毒警和他们刚带出来什么都听师父的愣头青而言，上面指标压得紧，没辙了还是会冒险走这条老路。
但上面也不傻，好几次派督查组下来突击抽查卷宗，线索来源说不清楚的一律严惩，拿几个分局开了刀，处理了几个警员，最严重还要数隔壁市一个分局，以禁毒大队长为首的整个禁毒大队都和贩毒团伙互相渗透，禁毒队做贩毒集团的保护伞，而毒贩每月都送新人过来完成抓人指标，双方互利共赢，竟保持这样的合作关系超过五年，整个禁毒大队被一锅端，分局领导和市局领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这一出杀鸡儆猴，可谓立竿见影，这一点从去年年终惨淡的数据就可以窥见。
可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彭姜还能顶风作案，杜队气得不行，但分局自己的人肯定是要保下来的，上面要是追责，别说彭姜个人，作为彭姜直系上司的杜泽山，分局的领导们，包括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整个禁毒大队，统统都逃不了干系，于是杜队只能借题发挥，因为一个小错误停了彭姜的职，并亲自带人轮流盯梢刘正峰一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实施抓捕，却不料刘正峰先一步察觉到异常，闻风而逃，最终导致了佳业大厦前这一出。
顾亦然才不信这样的鬼话，抛开分局禁毒大队是否知情不谈，彭姜和刘正峰两人都有秘密，他们不只是普通的缉毒警和黑色线人的关系，彭姜出现在佳业大厦，刘正峰的情绪几乎失控，带着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放彭姜好过的狠劲儿，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踏入彭姜的陷阱，可走到这一步看来，反倒是刘正峰摆了彭姜一道——在彭姜悬着的心落下的那一刻，刘正峰用一个更大的噩梦将他笼罩。
刘正峰的肚子里究竟有没有那个“秘密”，彭姜不得而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市局的调查，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坦白不是，隐瞒也不是，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煎熬。
车厢里的轻音乐戛然而止，中控台上显示有新来电，是刑侦俞队的，魏风尘擡手按了接听，音响里便传出俞安雨的声音：“老魏！”
“嗯。”魏风尘应了一声，俞安雨就滔滔不绝开口了：“我听他们说你们凌晨就来了？顾队去医院看那被挟持的小姑娘去了，你赶紧去医院接顾队回去休息了，刚霄粼还让月月把我们这边的笔录汇总给顾队发过去，这不是闹么，分局禁毒队这么多人的笔录，他都要过目，今晚还睡不睡觉了？”
魏风尘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用余光扫了顾亦然一眼，正在被俞队谴责的顾队充耳不闻，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大拇指有节奏地向上滑动着页面。
“局里的事儿你让顾队别操心了，陆主任这边解剖已经完成了，刘正峰的胃里有枚微型芯片，技术科说要修复，估计今晚上都得耗在上面，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里边儿是什么，刘正峰的手机和平板都打开了，里面有用的东西应该还不少，我让月月和游崽去技术科帮忙了。分局那边目前看来还是彭姜问题最大，杜队他们应该都被蒙在鼓里，已经让人去分局取所有彭姜经手的案件资料了，这些都要逐个排查，短时间里也给不出顾队结论，我和老齐晚点再去审彭姜两轮，争取问点儿什么出来，明早好给顾队交差。你们俩也该累了，顾队那身子骨哪能这么熬？”
魏风尘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顾队又不听我的。”
顾亦然挑眉，手指滑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俞安雨幸灾乐祸的声音：“啧啧，你家庭地位这么低啊？嗨，这种时候，你就硬气一点啊，你在理，你怕他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