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司徒震如法炮制,捏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强行将嘴巴打开一条缝,汤匙塞进去倒药,抽出来。然后他迅速横握,上下捏紧他整个下颌骨,不许他张嘴。
“喝进去,喝进去!”司徒震擡起他的下巴,用了点力道抚摸他的喉咙。
片刻后,他听见咕噜一声,喝进去了。
司徒震不禁意气风发,又舀一勺:“再来。”
捏住肉脸,怼进勺子,倒药,捂住嘴巴,抚摸喉颈,一气呵成!
周燃难受得呜呜直叫,眼泪都逼出来了,身体不停扭动,双腿乱踢。
他身上每块骨头都在用全部力气拒绝喝药。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在司徒震的强力镇压下,他被迫喝完了一整碗。
司徒震松开手,他立即倒出去,张嘴就呕。
司徒震脸色突变,急道:“不许吐!”
他出手如电,本该大力合拢他的嘴巴,却担心不慎伤到他的舌头,紧急变换动作,将半边手掌塞进他的口中,打断了他的吐意。
半梦半醒中,周燃积攒的满腹怨气无处发泄,正好肉送到嘴里,便想也不想地狠狠咬下去。
齿破入皮肉,鲜血汩汩而出。
司徒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并未多恼,只是觉得无奈,笑骂了句:“牙尖嘴利的小狐貍。”
反倒是周燃,被血腥气冲得反胃,舌头一推就将肉吐了出来,呜呜地哭诉:“不喝药,嬷嬷,我不想喝药……”
司徒震将他搂回来,耐心询问:“为什么不想喝药?”
周燃双眼紧闭,眼角不自觉沁出泪痕,可怜巴巴的:“苦,腥,恶心,喝了难受,全身都好难受。”
刹那间,司徒震心如针扎般疼了一下。
想也知道,他说的是喝了整整十年的毒药。
可怜他口口声声‘我们吴家’,甚至将吴嬷嬷当作了母亲一般的情感寄托,却遭到他们如此狠毒的对待。
要隐瞒身份什么办法不能用?偏要用这样奇巧阴诡的偏门法子,不但让他从小学扮女子,还让他喝下抑制长大发育的药,让他原本健康长寿的人生夭折为短短三十载。
司徒震拥紧了他,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痕,轻声哄道:“不难受了,给你吃蜜饯好不好?甜甜的。”
周燃没说话,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淌,像是魇在无尽的噩梦里,无法清醒,不得解脱。
司徒震招招手,吩咐谭俊弄些甜食来,不拘做法样式,什么都来点儿。
老人说,心情低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有帮助。
希望他的舌头品尝到甜意,噩梦也变成了美梦。
谭俊出去了,没过多久,端进来一大盘,京都街市上说得出名号的甜食,都在这里了。
司徒震两指捏住一颗半透明的话梅糖,打量了片刻。
话梅糖好,开始是甜甜的,吃到最后微酸,刚好压住药里面的那股腥气。
他将话梅糖一角塞进唇缝,并未继续强塞,而是试探周燃自己的意愿。
唾沫沾湿了硬糖,糖水淌入齿缝。果然,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巴,探出舌尖,迫不及待想将硬糖裹入口中。
司徒震笑了笑,但没完全松手。
周燃半昏不醒的,这么大块硬糖,若是不小心呛进嗓子眼,怕是命都要丢了。
周燃裹不走硬糖,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地抱住他的手,含着糖不停地舔。
意料之中,他不再难受了,眼角的泪珠止住,苍白干裂的唇浮上一抹湿润的红。
司徒震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盯着他看了许久。
末了,他低下头,在他眉心落下轻柔一吻。
司徒震守了周燃一整晚,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药,天光乍亮时,他终于不烧了。
再过一会儿,傅大夫就要上门诊脉并调整药方了。
司徒震打算眯一会儿,按照傅大夫的说法,后边儿的日子有得熬,他必须见缝插针地休息。
他把周燃往里推了推,解开外袍掀开被角就躺了进去,占了大半边床。
“将军,福安堂那边递话过来,说听闻夫人病倒,老夫人想着过来探望一番。”
“不见。”
“是。”
屏风后再没了动静,司徒震眼皮半阖,流露出几分冷漠的光。下一刻,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摸过来,似乎是下意识寻找热源,司徒震神情蓦地柔和下来,他抓住周燃的手,长臂一伸,就将人搂在了怀中。
温热柔软的身躯趴在怀中,耳边的呼吸声平稳绵长,司徒震嘴角翘了翘,慢慢闭上了眼睛。
周燃是活生生被热醒的,梦里他身处火焰山,周遭热浪密不透风地裹着他,身子底下是烤得他几乎皮焦肉熟的大烫石头,他拼了命地想翻身躲开,奈何后腰上不知道压着什么,压得他死死不能翻身。
他挣扎着、挣扎着就醒了,热出一脑门子汗。
入目是熟悉的场景,他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压得他无法起身的是司徒震铁钳般的胳膊,那块大烫石头自然就是司徒震硬邦邦的胸膛了。
他伸出手,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想要散散热气。
谁知睡梦中的司徒震跟睁着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捉住他的手塞回去,再把棉被盖严实,一丁点儿缝隙都不留。
周燃:“……”
周燃顿时纳闷,他不热的吗?
他艰难地挺起腰,伸长了脖子去瞅他的脸。原来司徒震脑门上的汗比他更多,面皮涨红,简直热得快要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