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司徒震施施然欣赏她窘迫惊慌的模样,别有趣味儿地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一点一点染上绯红。
他轻笑一声,移开目光,免得对面脑袋越来越低的小姑娘一头钻进地缝里。
司徒震从怀里拿出大红合婚庚帖,放在长案上两指缓缓推过去:“这是香山红叶寺普慧大师亲手所写,他为我们合了八字,说我们是佳偶天成。”
漂亮的墨字映入眼帘,上书“缘定三生,白首盟约”。
纪黛鸯一怔,缓缓伸手拿起庚帖,轻轻展开。
内折页两边分别写着两人父母双亲的姓名,中间则写着纪黛鸯和司徒震的生辰八字。八字旁边,有一凌厉飘逸的笔迹,是司徒震的签名。
显然男方已经签定终身,就等着女方落笔了。
他颤抖的指尖虚虚地抚摸女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心间涌出的情绪直冲鼻根,眼眶溢出湿意。
纪黛鸯一字一顿地,轻轻地问:“将军要娶我为妻?”
司徒震疑惑,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纪黛鸯瞬间明白,定是中间有人私心作祟,擅自将娶妻改为了纳妾。
原来幽水湖畔临别,他说迟早会知道他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那个时候,他就想娶他为妻了。
他请动永安侯夫人屈尊莅临纪府,想方设法搞定纪弘逸那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又上香山红叶寺求普慧大师合八字写庚帖。
桩桩件件,无不是赤诚心意。
从没有人如此郑重地对待过他。可他是男人,不能嫁他。
纪黛鸯从内兜拿出妆匣,坚硬的宝石硌得他手掌生疼。
他双手紧紧握着妆匣,低着头不敢看他:“对不起将军,我不能嫁给您。”
司徒震神色一顿,唇线拉直:“你说什么?”
既然说出口,剩下的话就好说了。纪黛鸯松开双手放下妆匣,缓缓推过去:“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嫁给您。您能不能收回成命,取消这桩亲事?”
司徒震盯着屡次送出又被归还的妆匣,目光渐渐森冷:“你想嫁给谁?”
纪黛鸯慌张地眨眼,谎话却十分流畅:“是我的六表哥,他马上就要进京了,过几天就会去我家下聘,娶我为妻。”
司徒震蓦地擡眼,她侧着身子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腿上,仍是他喜欢的模样。她的脖颈那么细那么脆弱,她的肩膀那么窄那么单薄,她的身量玉雪一团,他一只手就能牢牢困住她。
司徒震漆黑的瞳孔如野狼般戾色渐浓,长案下的五指轻动,似在合拢:“我记得,你生母早亡,而且出身乐伎。”
“是的。”纪黛鸯利落地,半真半假地说,“但我娘被卖进乐坊前是有家人的。他们还在,这些年也会偷偷接济我。我和六表哥从小就认识,我们情投意合,约定等我长大了他就来娶我。”
感觉头顶的目光越来越刺人,纪黛鸯也越说越快:“将军所求所愿,是娶得一如意娇妻,而我的心早已属于他人,将军娶了我也不能如意。请将军成人之美,放过我吧!”
说完,他起身就想往外走。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奇怪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眼前的大门轰然关上。
纪黛鸯心中一慌,急步走向第二扇门。可紧接着,另外三个方向的门也同时合拢。
阁内骤暗,唯余光线从四面花窗射入,勉强照亮了这个地方。
屋顶房梁重重叠叠向上收拢成尖,仿佛一个笼子。
一个困住他的笼子。
而笼子里,还有一头狼。
纪黛鸯猛然转身,慌张擡眼,刹那间心惊胆裂。
司徒震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花窗,墨黑的貂裘如皮毛般反射着微光,整张脸隐于昏暗中,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野狼般盯着猎物,漆黑的瞳孔冰冷而残忍,一步一步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