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世界的尽头是考公
杨瑾同往常一样，将他那辆改装过的银白色SUV停在胡同外的停车场内，步行进入胡同。
胡同里黑黢黢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杨瑾走了一会儿，忽然察觉不对，马上停下脚步，手指掐诀，打出一道淡青色火焰。
然而这缕火焰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前方依旧一片漆黑。
杨瑾见状，不由得蹙起眉头——他心知自己大概是被人算计，陷入了一场类似于鬼打墙的幻阵，而幻阵的阵眼并不在阵中……索性出来前他给李樱桃发过短信，李樱桃一定会来找他，所以他并不着急，非常淡定地盘膝坐下，高声诵念起《通玄真经》。
不一会儿，杨瑾的周身便亮起一圈淡淡的金光，在黑暗中发出点点微亮。
阵外，李樱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朝杨瑾所在的方向走去。
隐匿在暗处的齐佳图呼打了个响指，一只尸鬼蓦地出现在杨瑾身后，朝他猛扑过去……下一秒，李樱桃就听到一声虚无缥缈的惨叫，紧接着，又嗅到一股焦糊的臭气。
大米眼中突然闪出一道金光，身不由己地变回猫型，一个跳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柳如意惊呼一声：“樱桃姐，米哥他……”
“嘘。”李樱桃骤然回头，轻轻摆了摆手，“你听。”
柳如意侧耳倾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掠过，惊出一身冷汗。
杨瑾动了动耳朵，依稀听到李樱桃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人。睁开眼，连那点微末声音都消失不见，四周依旧一片死寂，身旁还有一团烧糊了的东西。
杨瑾眼珠一转，马上重新闭眼，继续背诵经文。
他身上的金芒越来越亮，不出片刻，就被大米找到。
杨瑾闻到熟悉的气息，掀开眼皮，小心地观察着蹲在他面前的肥硕貍花猫。
“别瞧了，是我。”大米不耐烦地挥动爪子，甩着尾巴，“嘴别停，跟在我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不然就不出去了。”
杨瑾点头，一边继续念经，一边跟大米往前走。
正在这时，一道阴风凭空出现，将腥臭的雾气吹到他脸上，恶心得他干哕起来，身上的金光也随之缓缓熄灭。
大米猫脸凝重，还没开口，就听风中传来一声诡异的轻笑。
是魏长生那贱人！
李樱桃也听到了这声笑，双手一弹，两束乌光直刺声源。
齐佳图呼轻而易举地躲过袭击，擡手放出白夜来炼制的毒马蜂。
李樱桃冷笑一声，单手掐诀，呵斥道：“冰天雪地！”
阴风扫过，卷起无数黑色雪花，将毒马蜂冻成一个个小冰坨。与此同时，李樱桃倏地消失，下一秒，陡然出现在齐佳图呼背后。
齐佳图呼反手拦住白骨匕首，笑得既温柔又宠溺：“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
“我想你赶紧死。”李樱桃手中的白骨匕首颤动一下，化作长剑直刺齐佳图呼眉心。
齐佳图呼微微一笑，侧身闪到她身侧，两只手指捏住剑柄：“你杀不死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樱桃双目变得猩红，显然是动用了黑莲之力。
齐佳图呼阴恻恻地盯着她，冷声问：“你就这么在乎那只猫？”
李樱桃一愣，被威胁的怒火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蹭地窜上心头。
她当即咬破舌尖，将血水吐出，化作一朵血色莲花，把齐佳图呼罩在其中。
“没用的。”齐佳图呼擡起手，轻而易举地将莲花捏碎，“你还是不明白，你与我本就是一体……”
“你放屁！”李樱桃擡手就是一嘴巴，抽得齐佳图呼猝不及防。
齐佳图呼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错愕地看着她：“你居然敢打我？”
李樱桃也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又是齐佳图呼搞出来的傀儡娃娃，没想到竟是本尊亲临。
“打的就是你！”李樱桃欢快地笑了起来，“来都来了，把命也留下吧！”
说罢，她双手捏诀，天空顿时响起隆隆雷声，赤色闪电携着万钧玄雷朝齐佳图呼面门狠狠劈下。
齐佳图呼面色不变，反手将玄雷抓在掌中，反手朝李樱桃脖颈掷去。
李樱桃侧身跃起，被逼得后退一丈，然而她指尖再次撚诀，似乎要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把齐佳图呼留在此处。
齐佳图呼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恋战，扭头就走。
李樱桃从空中落下，踉跄几步，被刚刚破阵而出的大米托住后背：“小心。”
“我没事儿。”李樱桃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淡定地问，“有消毒纸巾吗？”
大米马上撕开一张湿纸巾递给她。
“樱桃姐你还好吧？”柳如意被刚刚的动静吓得血压飙升，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没事儿，就是手上沾了点脏东西，膈应的慌。”李樱桃擦了擦手，长舒一口气，把视线转向大米，“齐佳图呼亲自过来，怕是已经盯上你了。”
“盯呗。”大米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他又干不掉我。”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赵胜。”杨瑾插嘴道，“那么多污秽魂魄，绝不能落进齐佳图呼手中。”
“别愣着了，走。”李樱桃首当其冲，迈出貍儿胡同，坐上银白SUV。
不多时，银白色的越野车便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疾驰而起。
后座上的柳如意戴上蓝牙耳机，低下头刷手机，李樱桃则趴在车窗上，看着沿街的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瑾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他身边，是把汽车当成斯图卡开的神喵大米。
大米是个老司机，车技跟勋宗有一拼，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愣是让他压缩到了五十分钟。
在经过西郊殡仪馆时，李樱桃明显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力，但除她之外，就连大米也没有感觉出这个气息的存在。
“目标在山坳，不是很好找。”大米打了个哈欠，跟刚刚休息好的杨瑾互换了位置，“今晚又得熬个通宵。”
“樱桃姐。”柳如意轻轻戳了戳心不在焉的李樱桃，“你是不是困了？”
“还好。”李樱桃回过神，摸了摸有些消瘦的下巴，低声说，“可能是冥府来人了。”
“冥府？”大米骤然扭过身，冷笑着说，“它们终于腾出功夫上来收拾烂摊子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樱桃压低嗓门道，“说起来那位新任地君已经做了二十年……应该会翻一翻老账。”
“瞧你说的，几千年的烂账，怎么可能区区二十年就摆平。”大米嗤笑道，“再说了，施行千年的制度，也不是换个地君就能变的……想必又是遇上了饥荒，上来碰瓷打个牙祭。”
“你们和冥府很熟吗？”杨瑾好奇地问，“还是以前打过交道？”
“冥府的事儿，活人最好少打听。”大米龇牙咧嘴地吓唬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这话说得不错。”李樱桃正色道，“碰见阴差一定要及时躲避。你们毕竟是活物，哪怕不惧阴气，也有损身心。最重要的一点，万一动起手来，人家可是乌泱泱的一群……猛虎还怕群狼呢，何况咱们这些正经人。”
“樱桃姐你跟它们动过手？”柳如意摘下耳机，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樱桃。
“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点本事就能逆天改命，后来跟位朋友切磋了几回，就老老实实地重学做人了。”李樱桃低垂着眼眸，露出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说起来，冥界的公务员跟人间的公务员一样，都是有好有坏，只不过有些比较会演，披着张好看的皮囊，分不清是人是鬼。”
“这道理估计三界通用。”柳如意随声附和，“再多嘴问一句，冥界公务员待遇如何？”
李樱桃颇为奇怪地打量着她：“你问这个干嘛？”
柳如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世界的尽头是考公嘛。我想万一哪天光荣了，就下去考个阴差当当……要是待遇还不错，一直干下去也挺好。”
大米噗嗤笑出了声：“想什么好事儿呢。冥府最出名的就是欠薪，至少六个月起步。”
杨瑾手一哆嗦，差点把车开进臭水沟里，他赶紧猛打方向盘，总算维持住平衡，没有翻倒：“什么玩意儿？还欠薪？”
李樱桃见怪不怪地说：“多新鲜呐，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上来打工。”
大米毫无波澜地说：“拖欠薪酬不给社保，还天天加班，换谁都得疯。”
柳如意张大了嘴，不解地问：“就没人管吗？”
“谁管？冥府没有劳动纠察大队，也没有仲裁庭给你仲裁。”大米说，“反正都是鬼，也不用吃喝，一套工作服可以穿到投胎为止。”
柳如意听得浑身发冷，彻底歇了报考冥界公务员的心。
“能自己单干，就别给人打工，不是每个老板都像我一样有良心。”李樱桃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就算打工，也要懂得维护自身权益，不然就是便宜了无良资本家。”
说话间，杨瑾重新启动车子，艰难地往盘山路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