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妖比人有情义
“所以你就帮她……把你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誊写进去啦?”
书房里,大米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脖子上扛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水球吗?她说什么你都照办,会不会独立思考呀!”
“你跟我这儿嚷嚷有什么用,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杨瑾被大米的胡搅蛮缠气爆了,当即口不择言地回击道,“是卫长风!那帮厉鬼是卫长风杀的,人家是找卫长风报仇!要不是为了卫长风,李樱桃能伤成这样!我说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弄得好像你不是卫长风似的!”
此言一出,立即收获大米白眼一枚。杨瑾不甘示弱地还回去,还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叉腰,往地下啐了一口。
两人斗鸡似的相互瞪视片刻,双双垂下脑袋,偃旗息鼓。
杨瑾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她伤得这么重,又得睡几天吧?”
大米头痛欲裂,揉着眉骨道:“应该是。”
杨瑾长叹一声,抄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热水:“这次的事儿,一看就是冲你来的。当年你算计了魏长生,齐佳图呼一定不会放过你。”
大米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塑料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已经动手了。”
杨瑾接过来,看到里面装着三张略微发焦的纸片。
大米说:“你们前脚进入蒙界,这些东西就从画里冒出来,妄图偷袭我,我用三昧真火烧了一片,就剩下这三只漏网之鱼。”
杨瑾冲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喃喃道:“一头圆一头长,是个纸人。”
大米手指在圆的地方点了点,赫然出现三处不起眼的小孔。
“纸人头上开三眼……是拘魂术。”杨瑾眉头紧蹙,“会是谁?”
“会拘魂术的太多了,我想白夜来和齐佳图呼都不屑于用这种小伎俩来对付我。”大米想了想,语气笃定地说,“没准儿是洛雪莹。”
“洛雪莹?”杨瑾擡起头,惊讶地问,“她也是齐佳图呼手下?”
大米讥讽地笑了笑:“确切说叫棋子。不过洛雪莹一定不会把齐佳图呼当上司。毕竟,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杨瑾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那可是齐佳图呼!洛雪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妄想跟他谈情说爱?”
大米冷笑道:“她就是个恋爱脑。我要是齐佳图呼,肯定觉得特别恶心……齐佳图呼是看惯天上的白云的人,又怎会在意脚下的淤泥。”
杨瑾无语地看着他:“别说得你能跟齐佳图呼共情似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大米撅着嘴,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你警醒点,我怕他们臭不要脸来偷袭。”
杨瑾应了声,继续喝水润嗓子——自从他离开蒙界的一瞬,就觉得特别渴,总想喝点什么,来缓解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痒。
正在这时,北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大米倏地没影了,徒留杨瑾一人与黑屏的电脑干瞪眼。
“大米。”李樱桃哑着嗓,摸着黑从床上爬起,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叫道,“水,给我口水,渴死了……”
大米赶紧倒了杯温水进屋,打开灯,就见李樱桃脸色惨白地靠在抱枕上,捂着嘴不停咳嗽,还有点干哕。
大米急忙把水杯递过去,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说:“慢点喝,别着急。”
李樱桃就着他手劲儿喝了两口,呼吸放缓了些,还是说不出话,喉咙一动就会带出些许甜腥,令她忍不住干哕。
大米拍了拍她的脊背,帮着她重新躺下,调了个舒适的角度。
李樱桃弯着眉眼,无声地笑了笑,用手指在他手心上写道:都超度干净了,从今往后,卫长风再也不用背负罪孽。
大米眼圈倏地红了,耷拉下眼皮,淡淡地说:“知道了,你睡会儿吧,都凌晨三点了……”
李樱桃又咳了几声,侧躺在枕头上,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
大米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睡吧,我守着你。”
李樱桃抓起变回猫爪的手,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杨瑾站在卧室门口,目睹这一幕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来到院子,他就看到他爸坐在凉亭里抽烟。
“爸,别抽了!”杨瑾上前几步,把杨臻嘴里的烟夺过来,撚在地上,“大晚上的怎么不睡会儿?”
杨臻摆了摆手:“睡不着。我给你们后勤打电话了,一会儿他们出辆车,把老沈弄医院去。这次幸亏我在,不然明……今天你就得给他开追悼会了。”
杨瑾坐到他身边,轻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妈离开这里?”
杨臻侧过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什么意思呀?过河拆桥?还是嫌我们老两口给你拖后腿了?”
杨瑾黑着脸说:“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把手放到儿子后脖子上:“我知道,可你也要明白,覆巢之下,哪儿有完卵。我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人家也不会放过我们。”
杨瑾咬着牙,眼着红,低声抽泣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胡扯。”杨臻擡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同时捏了捏他的后劲肉,“这话别让你妈妈听见,不然又得抽你一顿。”
杨瑾揉着酸涩的眼睛,带着重重地疲惫道:“行吧,算我没说。这一天到晚的,脑子都要僵住了。”
“都说让你多休息,你就不听话。”杨臻推着他站起来,“客房的沙发也挺舒服,你去打个盹儿,一会儿车来了我叫你。”
“不用,我睡不着,脑子里面全是乱糟糟的破事儿。”杨瑾打了个哈欠,消极地说,“您说这边刚解决完废弃工厂,那边就又出了个画皮流水线,再过两天,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你实力够强的时候。”杨臻擡手指向北屋的窗沿,“哪怕有人家十分之一的本事……我可瞧见了,她炼化了天地乾坤图。”
杨瑾脑子倏地响起警报,赶紧替李樱桃解释:“天地乾坤图的事儿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不过乾坤图落在李樱桃手里,总比落到齐佳图呼那边强。”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你领导,不用和我解释。”杨臻笑出了声,“再说了,李樱桃越厉害,你在她身边就越安全,我高兴还来不及。”
杨瑾悄悄松了口气,烦恼地说:“可那毕竟是天地乾坤图,她的身份又有些敏感,我实在是怕舆论伤她……”
杨臻欣慰地搂住好大儿,愉悦地说:“那就保持沉默。我之前还怕你死心眼,倔劲儿上来不管不顾……行,确实长大了。”
杨瑾嘟囔着问:“这下您放心啦?”
杨臻捏了捏他肩膀:“扯淡,你就是有朝一日做了妖王,我该操的心还得操,谁让我是你爸。”
杨瑾嗤笑一声,还没开口,手机就发出嗡嗡鸣响。
他拿起来一瞧,扭头说:“车快到了,我跟您一起走。”
说着,他低头给大米发了条短信,然后又去到客房,背起昏迷中的沈垣,悄悄离开了小院。
……
凌晨四点,李樱桃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身旁的大米被她吓了一跳,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灯。
“你怎么了?”大米把手探到她额头,“不发烧,就是有点潮。”
李樱桃裹紧了空调被,拿过床头已经冰凉的白开水咕咚咚灌了几口。
“别喝,凉。”大米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
“渴。”李樱桃嗓子疼得都要冒出白烟,比划着示意他再倒些水过来。
大米下床续了半杯热水给她,还贴心地放上吸管:“慢点喝,烫。”
李樱桃抱着杯子喝了几口,觉得烫嘴,随手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她拿过手机,点开大米的微信,写道:我嗓子齁疼,耳朵也痒,身上没一处好受的地方。
大米心疼地抱了抱她,恨恨地说:“都是卫长风造的孽!你就不该帮他。”
李樱桃继续写道:我不是帮卫长风,我是帮你。
大米扯了下僵硬的嘴角——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他。
“有时候,我真的恨透了卫长风。”大米咬牙切齿,又有些难过地说,“他的存在,就像一场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不是。”李樱桃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又开始咳嗽。
“你别说话了。”大米听着她拉风箱似的声音,心里别提多难受。
李樱桃深呼吸几下,继续在手机上写:卫长风不是噩梦,他是你的一部分。
大米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李樱桃平静地写道:我想告诉卫长风,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你也记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我心里第一位的宝贝,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大米胡乱地点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樱桃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疼得厉害,只好继续写道:你给我找找喉宝,我实在撑不住了。
大米马上趿拉上拖鞋去柜子里翻找,可他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传说中的药箱:“我就说让你别老瞎归置,看看,找点东西都找不见。”
“右边,柜子。”李樱桃声音嘶哑,说完一句话,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行,别说了。”大米打开最右边的柜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奶白色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板喉宝递给她。
李樱桃含了两颗,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再睡会儿吧。”大米看了眼钟表,重新回到床上,“还不到六点。”
李樱桃睡不着,把靠枕放到身后,用手机写道:不睡了,刷会儿视频,一会儿去上班。
“上什么班啊!”大米突然翻了个身,指着她鼻子怒吼,“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最起码也得下午再过去,然后点个卯,喝顿下午茶,五点准时下班。李樱桃我警告你,不许做工贼,听到没有,不许做工贼!”
“知道了。”李樱桃宠溺地看着他,“懒猫。”
大米把她的靠枕撤走,将她拢在怀里。李樱桃也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一片熟悉的黑暗中,她听到一曲陌生而空灵的吟唱。
李樱桃循着声音,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可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一丝光亮。她有些累了,就在原地打坐,调理体内几乎溃散的真元。
不知过了多久,那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刺耳,黑暗中也显出了点点萤火般的光亮。
李樱桃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闭目,而此时,她耳边又响起潺潺流水声,仿佛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
“切。”她冷笑道,“雕虫小技。”
她不动声色,眼瞧着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从亮光处踉跄而出——那女人脚踝上的金色铃铛发出勾魂夺魄的声响,引得她体内的煞气开始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