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法阵已摆好，就等钟离璟这一剑了。若出剑，他将取得诛妖首功，为以后继任下一任掌门作垫，若是不出剑，只怕今日过后流言缠身，永远会被人指指点点。
自身份被曝后，钟离璟就未曾说过一句话了，明明一炷香前他还在替柏玉争取生机，然而此刻他却开始动摇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每当他想着先放走柏玉时，他胸口那处就会灼痛无比，为了不让人看出他的异样，他只能选择沉默。
可他沉默，并不代表就是默认了要诛杀柏玉这个妖族，若是以前他与柏玉不熟，他定然会立刻举剑诛妖，决不拖泥带水，可偏偏他现在对柏玉，总之他已无法再对柏玉那么狠决果断了。
在旁人眼里，钟离璟之所以不为所动是因为他心有所动摇，就连徽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会一而再的给钟离璟施压，想让他亲手了结了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妖族。
柏玉被法阵压的有点喘不过气，可他还是憋着一口气对钟离璟说道：“看样子我走不了了，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我不是妖族，本来青鸾真羽是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的，可惜被那个魔尊抢走了。”
的确是很可惜，如果青鸾真羽还在身上，就算不能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起码也能用它保护自己。
良久之后，钟离璟在众人的眼神催促下，还是缓缓擡起了右手。
他说：“昆仑镜判定你为妖族，结果便不会错，我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但我可以为你争取一个机会，你若能挡住这一剑，便是你命不该绝，我会向师父求情，放你离开……”
“那要是挡不住呢？我是不是就得死在你的剑下了……”柏玉红着眼，眸光渐淡，望向钟离璟时就只剩绝望了，“你师命难违，即便是真要杀我，我也反抗不了，不是吗？”
钟离璟握紧手中的剑，不愿多解释，只说道：“我出剑有分寸，你且信我一次。”
柏玉却反问他：“那你相信我吗？”
这次钟离璟不说话了，显然答案已经明了。
“既然你根本不信我，又凭什么让我来信你？你那么厉害，哪怕只是随便出一剑，都能让人非死即伤，不管我能不能挡住你这一剑，不管你是否会为我求情，我都不需要了。既然昆仑圣物判我为妖族，那你诛杀妖族，除魔卫道，又有何错呢？”
尽管很怕死，但真正到了必须死的时候，柏玉竟想开了。
他倒不是对“死”想开了，他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想开了，是人是妖，还是神，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毕竟对他有意义的人，根本就不信他。
在柏玉说出这些话后，钟离璟只觉得心口绞痛，他想再说些什么时，他的师父昆仑派掌门徽阳打断了两人，“钟离，还不动手，是想让为师亲自诛妖吗？”
这是催促，亦是警告。
钟离璟剑向柏玉，仅犹豫一瞬便刺向柏玉，被法阵压制动弹不得的柏玉眼睁睁看着那把利剑离自己越来越近。
天空黑云骤起，一道红色闪电直劈下来，柏玉只觉眼前发黑，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到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再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钟离璟的剑在距离柏玉不到四寸的时候，竟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强大力量震开了，剑脱离了手，他被震伤倒地后吐出了一口血，法阵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强行破开，四周黑雾浓绕，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而且是敌非友。
不过这位不速之客并未逗留太久，只是在打伤钟离璟后，便在黑雾中带走了柏玉。
徽阳掌门欲出手时，人早已不见，只能先将倒地昏迷的钟离璟扶起带回昆仑山上。
魔界，戮神台。
大抵是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以至于柏玉醒来还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舍得醒了，还以为你要继续睡个三俩月呢。”云黛守着柏玉两天了，眼下人醒了，她的守护任务也就完成了。
云黛没等他开口，便迅速驱人去通知了魔尊赫遥。
赫遥过来的时候，柏玉正在问话。想问的不过是那么几句，自己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昏睡了多久。
看到赫遥走过来时，柏玉先是满眼惊慌，但很快便隐了下去，事已至此，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你把我带回了魔族……”柏玉想起自己在昆仑山下失望赴死时，有人出手救走了他，“为何要救我？”
“为何不能救你？本尊想要救谁，难不成还需要找个理由才能救？”说着，赫遥走近了柏玉，俯身靠了过去。
先前这个大魔头还差点杀了他，所以即便现在救过自己，柏玉这心里头还是不太愿意待见他，扭头远离了那张靠过来的脸。
赫遥自然是清楚柏玉这个反应的，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反而笑着说道：“你倒是和栀岚很像，看见你，本尊仿佛就跟看见了她一样，真是怀念得很啊！”
提到栀岚的名字，柏玉心中也有了答案，“你救我也是因为她吧。”
只因我们长得像，所以才将她当作了他。
“她是你姐姐，救你亦是在救她。当年青鸾满族被灭，本尊未能及时赶到救出她，如今在你生命危险之际，能及时救回了你，本尊这心里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慰藉。”赫遥往后退了一步，俩人之间的距离恢复了正常，“倒是你，你这心里除了装着那个人族昆仑弟子，还在乎别的吗？你姐姐，还有你全族被灭之仇，难道就不管了吗？”
柏玉擡眸望向他，心里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许久之后他叹了叹气道：“我的确很没用，我不否认，这段时间我以为我过得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我只是个胸无大志不思进取的烂人罢了。遇到钟离璟后，我还会感叹我是个无亲无故的俗世凡人，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配不上他，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一般了，反而又想装成糊涂蛋，想着只要装傻就能蒙混过关，可惜装傻是没用的，该来的总会来……”
昏睡了两天两夜，清醒后反而觉得越来越昏沉了。
这种感觉谁又能和他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