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卫含章眨了一下眼睛，惊醒回神漠然地看着这人。
和曾术与宋岩正常说话玩笑，是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以及为着越国来之不易的安宁和平，他才假意大度地写了那么多封信与字条去安抚各方。
但对着左湖，他唯余头疼。
左湖低头，将手中的瓷碗往几上一搁，手撑着木几边笑的发抖，“你就这个样子来打发我？”
卫含章没有心力跟他争论，便言，“我没事。”
“那你吃橘子。”
这橘子是新晋的贡橘，品相本就不错，昭定帝还是挑着剥的，摆成了个模样精致的盛放莲花样儿。
左湖有没有下过这般功夫哄他的妃子们卫含章不清楚，但就算是当年，他也没这样侍候过文皇后，按理来说，九五之尊做到这份上自己还在想什么呢？但无功不受禄，这一份厚重偏爱卫含章消受不起。
“我吃不下。”
“你不是没事吗？”
卫含章对上他的目光，压着火气，“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吵一架的？”
左湖的语调降下来了，“十八，你知道我见不得你出半点事。”
卫含章真想说一句“臣多谢陛下关怀”来把这人气走，免得他老说一些超出自己接话能力范围之外的话，但现在还有正事没有处理完。
面对着卫含章的沉默以对，左湖没有再挑刺儿了，坐到了他旁边自顾自道，“我非是一定要拘你在宫中的。等这一段风头过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在宫中给你留间屋舍，你在外面玩累了，晚上回来吃饭歇息就好。”
不知左湖畅想到了什么场景，眉梢眼角浮现出的笑意都遮挡不住。
但卫含章想象不出自己和这人会又有什么样的未来，都不用阖目，该如何安抚三军，如何防止吴国的探子将这样的消息递出去，而此虽冬日，合约已定，但吴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再来反咬一口，还有东北的雪奴，那些彪悍的家伙，没有孟峥的看守会不会掀起什么乱子，得让孟峥带人赶紧回东北，不能久滞东南。那东南又该派谁人看守......这些纷杂烦乱的事就直在他眼前打转儿了。再说稍微详细点和迫在眉睫的，还有京城这些趁着他“病故”,昭定帝又不露面而蠢蠢欲动的势力，以及该如何安抚宁小美人呢。
卫含章的神思游离到一处，开口就问，“京城的兵马都有谁的人？”
正巧左湖捞着他的头发，拈出了一根白发，“十八，你整日在忧愁苦思些什么？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帮你拔了。”
卫含章现在身上没有束发的物件，为了不让自己披头散发的露于人前，他找了根发带来于颈后将头发捆了一道。坐于榻上时，头发便垂坠在了上面，这时被左湖敛在了手中梳理把玩。
在感觉到头皮一疼的同时，卫含章抓过自己的头发，上下两排牙齿磨过，险险控制住自己的手才没把左湖直接从自己旁边掀下去，“陛下，您要聊风花雪月的事儿的话，臣就陪您聊聊。”
左湖知道这人生气了，但这人生气之时看起来要比刚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有几分生机，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忤逆，还挺高兴，没稳得住表情向卫含章笑了一下道，“你说。”
之前的头疼是落的病根，但今日定是郁火积攒，“陛下，您来撩拨臣之前，不应该先把您那些个弟弟妹妹们送出皇宫再说吗？”
左湖笑不出来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卫含章现目前的手脚可谓是全然自由的状态，那他去偏殿见着了谁不必多说。
他当即就下了坐榻，往外面走。
“陛下，您知道我性子的，当年的那种事情再发生一遍，我干得出提着刀摸去吴宫刺杀吴王的事。”
左湖生生顿住脚步，回头盯着他，“你威胁我？”
“陛下，臣只是希望您莫要再做折损天家颜面的事。”
左湖拂袖转身走了，不过是好好送走一个宋岩，吩咐安排一句事，但卫含章的态度委实让他接受不了。这人一身的反骨，就没几个是听自己话的，既然劝说不了，又哄不住，他抑制不了的萌生了就将人彻底捆缚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野性难驯之物，既然重要的是那个物，那么其身上的野性自然可有可无。
气走了左湖，卫含章垂手坐于榻边，品味着内心不该泛起来的愉悦之情。
他又一次挑衅了君威，但这次没有五年前的惶恐难安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走到这副境遇，卫含章觉得自己周身除了那贱命一条外加几个在乎的人外，也没什么不可抛舍的了。
宋岩是昭定帝的人，要送走他，虽然绕不开昭定帝，但其实也不必采取如此过激的方法。卫含章知道他放个软话或者打个商量这事儿多半就能高高兴兴地被办妥，现在却被他搞得跟造反似的。但他敛不住脾气，也不排斥现下的高兴之情，几生修得到梅花，或许这心性还需锤炼。
“公子，该喝药了。”曾术煎好了药给卫含章端来。
许是他确没有胃疾，许是曾院判妙手丹心医术的确不错，这碗药卫含章喝下去之后，没什么不适反应。吃饭饮食乃人之性，胃中终于装了点东西之后，卫含章觉得心绪更是舒畅了不少，“多谢曾大人了。”
曾术哪敢应承他的谢意，连忙行礼道，“臣应该的，公子不必言谢。这殿中的熏香虽好，但不利助眠，天色晚了，臣为您换上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