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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载长路实赎罪(1 / 2)

万载长路实赎罪

这里面很黑。

不过神使倒是也已经习惯了。

他的夜视能力在那几千年的漫长黑夜里得到了提高,所以即使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他也能看到周围的东西。

比如现在,他面前是一轮巨大的日晷。

日晷在黑夜里是没有用处的。于是他化出一轮巨大的光,光芒冉冉升起,在这片彻骨的黑夜里上演日出。

这是一片山林,他此时正在一座山峰的最高处。山峰正迎着海洋,万古未曾照进的阳光在海洋中炸起一片淋漓的金,天色骤白,鸟鸣兽吠。神使转过头去,他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人。

天地诞育之初,整个世界上,只有他和花芥两个人。

如果说世界上,能够有什么东西,让他失去理智,心甘情愿地被骗,那就是眼前这副场景。——花芥容颜如旧,长发披散,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笑着朝他招手。

他千年之前,就是这么被骗的。

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的花芥,叫出他的名字。

“丹山!”

没有人知道,他最初被花芥创造出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他比花芥还要高半个头,很轻松地就能把她抱进怀里。

远处的花芥见他没有过来,便笑着走过来,道:“你怎么不理我了?地府的工作很难做?”

神使没有说话。

可惜他是神也不是神,是仙也不是仙。

他会被幻境所困,却又有整顿山河的强大神力。

他知道这是蒙在真正阵眼外的一层甜美幻境。事实证明安子宋确实很会琢磨人心,即使是他被骗后身陷囹圄千年之久,他再次看到这些曾经让他失控的幻境,仍旧会心动。

他手中化出利刃,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抹了面前这个“花芥”的脖子。

神使的动作很快,“花芥”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尽,就已经愕然着倒了下去。

“她已经死了。”神使垂眸又重复了一遍,“她已经死了。”

整个世界随着“花芥”的死亡而分崩离析,海洋、山峰如同沙子一般破碎流逝,此时,整个空间只剩下了他、和那轮日晷。这轮日晷现在正埋在现实里天地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如今居然从他的幻境里留下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照着日晷的影子走了一圈。

他听见沙漏倒转,瀑布激荡,山石破碎。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动,神使面色无波,他冷声道:“释玺。”

一阵阴鹜的笑声为这世界坍塌的巨大声响奏乐。那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那坍圮的声音盖过。

日晷转了第二圈。

那笑声还在延续,原处平铺着地平线飞砖铺瓦地建起亭台楼阁,很快神使便站在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古街上。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穿粉色衫裙的长发女子。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那个女子回过头来,见到神使,莞尔一笑,道:“丹山?你怎么在这里?最近不忙?”

神使知道,这个时候面前的人眼里的“他”,是他万年前的模样。他面色无波,照旧是用那柄利刃,很快地杀了她。

“她已经死了。”神使继续喃喃地道,“她已经死了。”

“哈哈,你杀她杀得很顺手啊。”安子宋的声音嗤笑道,“世界上第一个弑神之罪,难道不是你吗?”

神使闭上眼睛,他孩童的身体在一阵柔和白光的交错环流中慢慢变大,他白发金瞳,衣衫也是雪白的,光芒散去,只有一个身高八尺的青年,默默地看着化为虚无的长夜街道。他没有回答安子宋的问题,只是踏着水波一般的平地,向远处走着。

日晷转了第三圈。

浮云涌入,天色乍晴,七彩祥云伴着鸾羽仙鸟翩然飞过。金殿在云端巍峨而立,粲然金光迸射四方,远处一个女子正坐在一朵祥云上,张望着去看天界尽头的太阳。

这一次,神使飞过去,没等她开口,他的利刃正要落下,花芥背对着她,忽然道:“等一下再杀我吧。”

神使愣在原地,花芥仍旧没有看他,只是把手放了下来。

她接着道:“我已经没办法再维持这个世界了,但是我好喜欢它。……再给我一天时间吧,我看完日落,你再杀了我。”

神使握着利刃的手在不停颤抖。

明明那个“花芥”的致命弱点就暴露在他面前,他却无法动手。

安子宋在疯狂大笑。

边缘的浓稠黑暗像水蛭一样开始扭动着蚕食云朵和阳光,神使仍旧没有动手。那个女子就坐在他面前看着那轮太阳慢慢西沉,他站在她身后,等待着黑暗把他彻底吞噬。

因为他没办法动手。

即使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知道自己会第二次地被弑神阵所囚,他也没办法在花芥生命的最后一天,杀死她第二次。

神使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忽然,一阵金光从天而降!一柄长剑径直刺入了花芥的头颅。

鲜血溅了神使满脸,他擡起头,看见了收剑的安玉淙……和他身后的时珣。周围的幻境很快消散,神使又回到了姜煜和尚京汶守阵的地方,安玉淙道:“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毁弑神阵?”

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就被姜煜的惊呼打断了:“神使……神使怎么……忽然变大了?”

尚京汶和时珣都是满脸愕然,安玉淙便也缄口,等着神使解释。

“万载的寿命过长,我的神力也太多。”神使说着,又恢复了那个小孩子的模样,道:“这种形态,能够更好地抵挡侵蚀和磨损。”

“神使居然是乾元吗?”时珣道,“原来只是因为一直是孩子形态,所以不展露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