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龛供奉双璧人
等到酒席散场的时候,即使是安玉淙,也有些醉了。
天色黑透,采芑殿四周仍旧翻卷着蒙上夜色的云海,冷冽透彻,淋着月色在无声中澎湃。殿内远远近近的宫灯亮着暖色的光,昏黄的光芒交叠着冷淡的月色,铺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暖光与冷光落在涟漪的酒里,红绸在晚风中飘荡,猎猎作响。
安玉淙的脸颊因为酒烧起来,远远看去,就像红绸落在了他脸上。因为天色太晚,很多人都陆续走了,最后南毂也推说不耽误他洞房花烛,把一桌人都打包带走了。
安玉淙走进寝殿时,时珣还在床上坐着。
安玉淙知道时珣一定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屋里的桃花信香骤然浓烈起来,烧得灼灼艳艳。春宵花月夜,先是夜色里浸透旷野的桃花香,接着,四合的暮色边缘好像全浸透了那种温暖的浅粉色,似乎晚霞倒着烧进了漆黑的心底。
他合上大门,慢慢地走到了时珣面前。
时珣仍旧一动不动,安玉淙在他旁边坐下,端详了半晌带着红盖头的时珣,然后伸出手,将那盖头掀开了。
时珣看着他笑,像个快乐的傻子。
他生得俊朗,又因为是魔族混血的缘故,五官有些异域的精致感,他的瞳孔是浅灰色的,很多时候,他认真的盯着安玉淙的时候,眼睛里会有一种对安玉淙来讲致命的深情。
安玉淙不知道讲什么,他喝得有些多,眼下难得有些微醺的醉意,便也不隐瞒什么,径直偏头吻了上去。时珣却避开他的吻,将安玉淙往远推了推。安玉淙不明所以,时珣却端起那两盏斟满的酒杯,将其中一盏递给了安玉淙。
他道:“玉淙,要喝了合卺酒才算真正的夫妻。”
安玉淙接过酒盏,两人手腕相缠,共饮了那杯甜蜜的烈酒。
……
夜色静谧,红纱帐里,花香馥郁,正是春宵情浓。
第二天安玉淙自然没能起来。
他久来散漫,什么武艺什么剑术这些年都抛之脑后了,身体好久没得到锻炼,又挨了这么激烈的一场□□,早上醒来骨头都酸的要散架了。
时珣笑道:“早安。”
安玉淙叹了口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了。”时珣道,“还困吗,还困就接着睡,不急的。”
安玉淙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道:“饿死了,我要吃东西。”
“我让砚香去做了。”时珣道,“你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安玉淙“哦”了一声,道:“那我现在就吃。”
时珣叹道:“好,我现在去给你拿。”
他起身披了外衣,去门口拿食盒去了。
安玉淙支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洗过澡了。
他挑了件中衣穿上,擡头正碰上时珣提着食盒走过来。
食盒用法术保着温,时珣抽出食案,将盒里的饭菜摆好,接着将筷子递给安玉淙,道:“饭菜拿出来法术就无效了,很快就会凉的,快吃。”
安玉淙拿起小笼包咬了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两个时辰。”时珣道,“……前段时间一直在魔界呆着,时间不一样,……就一直睡不着,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好。”安玉淙道,“先吃饭吧,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时珣讪讪地道:“我……昨天晚上好像有些过分……你今天出去,没关系吗?”
安玉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反正是给你的礼物,你爱看不看。”
“你走不了我抱你去。”时珣马上道,“一会儿就去。”
安玉淙点点头,接着吃饭,时珣吃了几口,又忍不住问道:“昨晚师尊说的那些话本子……是谁跟师尊说的?”
安玉淙反问道:“你猜不到?”
时珣道:“虎至?”
“也就他敢了。”安玉淙道,“他先前贺礼送了个玉势,你居然收了,之后长老阁其他人嫌他不要脸,他就把珍藏的写你我的话本子都送我了。”
“他先前贺礼……送的什么???”时珣瞠目结舌,“我还奇怪玉淙你为什么不收……?”
安玉淙叹道:“算了,你喜欢就好。”
时珣面红耳赤地摆手道:“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他送的什么东西!!!如果我知道是……的话我肯定不会收的!”
“是吗?”安玉淙无辜地看着他道,“可是你还跟人家道谢了呢。”
洞房花烛夜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收这么个东西,简直不要太丢人。时珣捂着脸,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社死的现实,安玉淙便在这时候善良地提醒道:“冤有头债有主,也许你可以去找虎至问问为什么要送这个。”
“算了。”时珣沮丧道,“更丢人了,还是装没看见吧。”
“好。”安玉淙道,“反正你师兄已经替你揍过他了。”
时珣点头道:“漂亮。”
安玉淙揉揉脑袋,他披散的头发乱糟糟的,清晨的阳光在他玉一般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浅浅的辉光。
时珣心里痒痒,无论如何都想在他耳边簪一枝粉色的山茶花或者无论别的任何什么粉色的花。因为他总觉得粉色介于安玉淙白玉似的皮肤和明媚的朱砂痣之间,更能放大他本人的颜色。
于是时珣道:“师尊,天界的花神献瑞很久没有举办过了。”
安玉淙点头称是,然后道:“怎么,你想当今年的花神?”
时珣咳了一声,然后道:“……花神不是必须得是神君吗?”
“你母亲楚绥是神嗣,所以你也是神嗣。”安玉淙道,“不用卡那么紧,神嗣神君都差不多啦,不用担心。”
时珣知道安玉淙又在拿他开玩笑,便无奈道:“师尊,你扮女相真的很好看啊……左右对神君而言男女都一样,扮一次也没什么吧。”
安玉淙道:“……我也不是介意女相,就是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
“唔……也是。”时珣想了想,道,“那就算啦。”
安玉淙却道:“不过……你很喜欢我女相?”
“师尊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时珣道,“就是刚刚忽然想给你簪花,想着你男相可能不会愿意,女相的话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簪花?”安玉淙道,“簪花又不只是仕女才行,你想簪便簪——只不过我不可能带着你簪的花出门罢了。”
时珣道:“……师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有求必应的,我都有点害怕了。”
“都成亲了,你害怕什么。”安玉淙道,“倒不如先叫声相公来听听。”
“难道不应该是玉淙你唤我相公?”时珣振振有词地道,“我该唤你夫人。”
“可昨天是你盖盖头等我来掀的。”安玉淙道,“魔君难道不是入赘?”
时珣投降道:“相公。”
“欸。”安玉淙应了一声,眼眉弯弯,笑容像是要溢出来:“娘子。”
时珣咬着牙笑,他一把攥住安玉淙的手腕,将他扯进怀里,牙齿抵上他的后颈,低声威胁道:“谁是娘子?”
安玉淙拍着他的胸膛要推开他,无奈道:“行行行,我是,我是,别闹了,你粥还没喝完,已经凉了。”
“你喝完了就行。”时珣将剩下的粥喝完,道:“我喝凉的也行,反正已经辟谷了,吃什么都无所谓。”
安玉淙吃完饭,浑身还是酸得要死,但他又不想一整天都在寝殿里躺着打发时间,就还是带着时珣出去了。
两人刚一推开门,虎至正好从院门口路过,见他们出来,笑着打招呼道:“神君早啊,魔君也早。”
安玉淙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时珣心里还存着昨晚他送玉势的芥蒂,就也只冷冰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