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过往故人情
安玉淙愕然道:“你说什么?!”
时珣道:“我说——我们成亲好不好?”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幼兽般温良,却刺目得很。安玉淙脑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斥道:“你胡说什么!”
“玉淙。”时珣低声道,“你娶我,我娶你都是可以的。”
安玉淙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回了正房,“砰”一声甩上了门。
他脸烧得通红。
门外的时珣没有再说话。
也幸好他没有再说话。
门外一片寂静,但安玉淙却总感觉时珣的目光能穿透那扇木门,刺向他,让他毫无保留之地。
安玉淙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难堪极了。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成亲这件事。
成亲是凡间礼节,天界很多飞升的仙君也会沿用,在自己的金殿里大操大办,迎娶心上人。
但是神君从来没有成过亲。
花芥、北昆、释玺、他自己。
每个人都有乾元,但没有人正正经经地和自己的乾元成过亲。
即使是当年安玉淙和时珣在一起,后来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也并没有他和时珣成亲这一条。
所以这个对他来说完全空白的词,和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几乎是成百倍地击溃了安玉淙。
一生的承诺,他从前给不起,现在也一样。
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安玉淙想,是该早些把他赶回魔界去了。
门外的时珣其实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口。
说他不会感到难过,那是假的。
他甚至感觉他是在执着一个百年前相爱的幻影。
如今的安玉淙,是不是当真对他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了。
毕竟他们之间的隔阂,远不止一百年的时间这么深。
对安玉淙来说,他是不是一直在越界、一直在纠缠不休、一直在不可理喻地亲近,他是不是在消耗安玉淙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等到安玉淙彻底厌恶,就再也不征求他解不解契的意见,再次人间蒸发。
平心而论,他没有底。
他今天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而过于得意忘形了。
时珣走到安玉淙房门口,默默地盘腿坐到了地上。
他该怎么办?他不可能放下安玉淙的。安玉淙那么不爱惜自己,他现在这么瘦、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那么差,他不可能放心留安玉淙一个人。
况且,就算他看到安玉淙过得很好,他也放不下。
他太爱他了。
安玉淙几乎就是他的全世界。
时珣垂眸在那里坐了好长时间。
他有些崩溃也有些疲倦。
房里一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刚刚安玉淙打开什么箱子拿东西的杂声都没了。
也许是他开了屏蔽声音的结界,也许是他真的在里面什么也没有干。
时珣忍不住敲了敲门,唤道:“师尊?”
没有人应,不过也很正常。
小魔君叹了口气,他永远都拿安玉淙没办法。
于是他道:“师尊,我去给你做中午饭了。”
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安玉淙能听见。
时珣站起身,拍了拍衣襟,正要往厨房走,想着等到做好了饭,安玉淙肯定会出来见他的。
孰料他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南谷却忽然进了这小桃源。
他蹙着眉头,好像有些忌讳。待他看见院中的时珣,便道:“时珣?你师尊呢?”
“在屋里。”时珣指了指正房,道:“师叔这是……找他有事?”
“有点。”南谷疾步走向了正房,拍门道:“安玉淙?出来!”
安玉淙这时候终于把那正房开了半个门探出个脑袋,他语气不善地道:“你来这逮我干什么?”
“我逮你干什么。”南谷道,“你溪山那个小院不要啦?”
“不要了。”安玉淙干脆地道,“滚吧。”
“不是我阻拦你们小两口隐居度蜜月。”南谷道,“……那小皇帝不是找上你了吗?你猜那小皇帝是谁?”
安玉淙皱眉道:“怎么了?”
南谷看他这毫无兴趣的模样,愕然道:“啊?你不会真知道……?那你不早告诉我?”
安玉淙道:“我告诉你干什么,……说吧,你忽然来找我总不能是因为这个。”
“……我今天去找你,然后被一群侍卫逮了,他们把我弄到了那谁前面,我就跟他大眼瞪小眼,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问我这院里住的是不是你。”
安玉淙道:“你说是?”
“那……除了你,我旁边哪有干泽啊?而且我就算找相好,也不会找干泽啊?我要是撒谎他信吗他?况且他后来自己进屋去了,他看过衣服就知道跟你尺寸差不多。”
“噢。”安玉淙冷漠道,“他想见我?”
“对。”南谷道,“……他说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说见过这一面,他答应以后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时珣并没有进厨房,他就站在原地,基本能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话。
他走过来,道:“那皇帝是谁?”
南谷回头看了他一眼,为难道:“这……”
“现在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时珣叹道,“保密还保习惯了吗。”
“是鹄乌。”安玉淙却开口道,“他这一世,是皇帝。”
时珣愕然道:“鹄乌?他不是……”
鹄乌不是因为叛变东廷才被贬的吗?!为什么还能托到皇帝胎???
而且,既然是投胎转世……
时珣道:“他怎么还有前世的记忆???”
“我留了他每一世的记忆。”安玉淙淡声道,“那样的话,他每一世都会知道,自己是在赎罪受罚。”
他走出房门,道:“行了,既然他说这件事一定要对我说,那我就去听听。”
他问南谷道:“鹄乌在哪呢?”
“溪山。”南谷道,“我让他在原地等你。”
“好罢。”
安玉淙瞬移走了。
他连个招呼也没打,南谷愣了一下,道:“他居然没带你?你们吵架了?”
时珣苦笑道:“师尊他不带我才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