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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沟渠落明月(1 / 2)

多年沟渠落明月

从天渊阁出来,安玉淙越走越生气,他耳垂脖颈面颊全都是红的,淋着未干的余汗,白皙的皮肤阳光下好像发着莹光,浓光掩映中漂亮极了。

安玉淙怒冲冲地走进书房,却见太宋正站在堂中同一人说话。

对方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听见脚步声便回了头,他目光猝然撞上安玉淙,愣了半晌,愕然道:“神君?”

太宋作揖道:“神君,人我引来了。”

安玉淙走至上边坐下,道:“千奕中是吧,行。”

千奕中陡然被点了名,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欠了欠身,道:“问神君安。”

“带他去采芑殿西院,南谷原来住的地方旁边有一间空房,住那里就好。”安玉淙道,“早些去收拾吧,具体的我明日再让人交代给你。”

千奕中道:“神君,你面色有些过于红润了,用不用我先……”

“出去!”

这回安玉淙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他挥手用灵力将两人推出书房关了门,连结界都设上了。

太宋愣了半晌,道:“……怎么回事?神君平时,脾气挺好的啊?”

“神君是不是刚刚……”千奕中艰难地道,“你刚才说神君是干泽,他结契了吗?”

“结了。”太宋道,“大概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哦,那便没事了。”千奕中道,“大概是刚从自己乾元那边回来吧,……可能刚吵了一架。”

“这我不清楚。”太宋道,“我都不知道神君结契的乾元是谁呢。……不过神君和人吵架?听起来挺好玩的。”

千奕中又道:“我从前去过神君的神庙,见过神像,但是没想到神君本人是如此的……惊为天人。”

“是吧,真的太好看了。”太宋道,“我也是因为神君好看,才来的采芑殿。”

“嗯?你不是神君这里任职的官员吗?为什么说是因为……脸?”

“啊,不是不是。”太宋道,“我算是神君的面首,不过不得宠啦,神君根本都没来找过我,我想着反正神君看起来是个长情专一的人,我再那样下去也是荒废时光,不如在神君旁边找点事情做。”

“面首?”千奕中新奇道,“几个?”

“算上我,四个。”太宋道,“不过我瞧着,神君哪个也不喜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和谁结的契。”

“是不是还有位释玺神君?他也有面首吗?”

“有,不过释玺神君的面首可海了去了。”太宋道,“听说后宫三千都不算虚。”

千奕中兴致勃勃道:“真的吗?你去我那详细给我讲讲?”

“好。”太宋和他往西院走着,道:“不过我也是刚来,只能讲个大概啊。”

时珣刚刚在天渊阁空间里练完剑后,做得有些过火。安玉淙这次是真生气了,就赶他去校场练剑,自己走了。时珣依他师尊的要求去校场练了一下午剑,但其实脑子混乱得很。

他一直在想怎么哄安玉淙好让他气消,所以这几个时辰的剑练下来,也并没有什么长进。

他有些沮丧地收了剑,打算还是去书房找他师尊直接道歉,孰料他正要走,却见校场边上站着一个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皮毛的短袄,精壮的麦色肌肉和黑色纹身半露着,他下身也是收紧的皮裤,勾出他健美的双腿。

那是他师尊收的面首,漠禁月。

时珣陡然便有些紧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公子好剑法。”漠禁月道,“不愧是神君的弟子。”

“有什么事?”时珣道,“你总不能是特地蹲在这里看我练剑的吧?”

“怎么就非得有事?”漠禁月道,“我又无宠又无事,随便在采芑殿逛逛怎么了?我看太宋今天还去找神君了呢?他都能出来我怎么就不能。”

“哦。”时珣道,“我看见了。”

“说起来,时公子。”漠禁月道,“你知道神君结契的乾元是谁吗?”

时珣道:“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神君最宠爱的弟子吗?”

“你问我师兄也是一样的答案。”时珣道,“我们就是……跟着师尊学东西罢了。”

“好吧。”漠禁月可惜道,“难道也不猜猜?会不会是安秋?我好长时间都没看见过她了。总不能是太宋那个毛崽子吧。”

“毛崽子?”

“可不是毛崽子,他今年才十九岁。”

时珣道:“……我今年也就才二十。”

“时公子你不一样,你又不是二十给神君当小妾。”漠禁月道,“你二十只算小孩子,没长大罢了。”

时珣脸陡地一红,漠禁月笑道:“不是吧,你这么不禁说啊。”

时珣道:“我要走了,还有点事情。”

“哎,哎!等一下。”漠禁月走至他身边,勾着时珣的肩膀,道:“时公子,你能不能……在神君面前提提我?说一嘴我的好话也行,成不成?”

“不行。”

时珣抿着嘴唇,转身就走了。漠禁月有点失望也有点恼怒,他压着火笑道:“哎,时公子,我这里可有好多魔族至宝,最适合修行了,你要是让神君来见我,送你肯定不成问题!哎?!”

时珣根本不听,径直走了。

漠禁月感觉被拂了面子,他也好久都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了。他咬着牙,怒道:“都是毛崽子,一个个装个屁啊装。”

可能是因为遇着了漠禁月的缘故,时珣心情有些郁闷。他到了书房,正打算进去,却被一层结界阻在了门外。

时珣愣了一下,还以为安玉淙又出了什么事,面色一白,唤道:“师尊?师尊你在里面吗?!”

“在呢,别嚎了。”安玉淙冷冷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进来。”

这时候,那结界闪了一闪,消失了。

时珣悻悻地推门进去了。

安玉淙坐在椅子上,右手边已经是一大堆处理好的公文。他还在迅速写着批复,听见门声,没好气地道:“你来干什么?”

“师尊,你别生气了。”时珣拜托道,“我真的知道错啦。”

安玉淙又往右边丢了一本公文,不说话。

时珣没法,他去到安玉淙身边坐下,低声道:“真的不原谅我啊。”

安玉淙道:“……你把这堆玩意儿批了我立马原谅你。”

时珣傻了。

“什么?!”

“拿出点诚意来。”安玉淙面无表情地把笔塞到他手里,命令道:“今天晚上批完。”

时珣拿起一本公文,声音颤抖地念道:“……狗仙熊音来偷我牛?”

“让他自己抢回来,不行的话搞个牛犊子再养一只。”安玉淙道,“把我当妈吗。”

时珣写完了又拿起一本,道:“……我,呃不是,星宿仙君昴日鸡说,呃,查收了一批关于神君您的……话本子?”

安玉淙道:“焚书坑人。”

时珣颤声道:“啊?”

“你啊什么啊,又没埋你,而且他们就算埋了也能自己爬出来诈尸,死不了。”

时珣上书焚书坑人四个字,又拿了一本,还未打开,便道:“那什么,师尊,那个话本子,我……”

“你不想看,接着念。”

时珣被他这一句话堵住,便只能可惜地叹口气,接着念道:“今日观测东海异动,疑似有灵修在此练功……”

“是你师兄,让他闭嘴。”

“……没有供奉,神君可否出借一二助我度过难关?”

“去找朱雀,她管供奉,富的很。”

“虎至长老请求觐见,是否同意让其进入采芑殿?”

“洗了澡就进,没洗澡就滚。”

时珣哈哈大笑。

他又拿起一本,道:“八表长老近日频频靠近采芑殿,疑似有何阴谋?”

“看见就赶,让他滚蛋。”

时珣道:“他是来找师兄的?”

“他怎么不去东海呢?”安玉淙道,“净挑软柿子捏。”

时珣又念道:“东廷房日兔仙君自请辞职,请求遁入轮回。”

“知道了。”

“神君采芑殿是否缺人手?我可介绍人过去。”

“缺。”安玉淙道,“拨进来二十个给砚香打下手。”

“还是昴日鸡……呃……毕月乌仙君写神君话本子,如何处罚?”

“去刑惩阁面壁思过一个月。”

时珣道:“……好惨。”

“接着念。”

……

时珣念到傍晚,才将将把那些公文处理完了。

安玉淙伸了个懒腰,道:“也晚了,你回去吧。”

时珣抓着他的袖子道:“……师尊,你不让我去你那里吗?”

安玉淙:“……”

时珣接着道:“师尊,我都帮你把公文批完了,说好了批完就原谅我的。”

安玉淙“哼”了一声,道:“原谅了。”

时珣道:“真的?”

安玉淙站起身来,道:“嗯。”

时珣问:“师尊,你去哪?”

他正想跟过去,安玉淙却道:“别跟着我,自己回去。”时珣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做得过头惹他师尊生气了,也就只能道:“……好,那师尊,再见。”

这一不见就是五六日。

安玉淙对时珣避之不见了那么多天,已经因为缺乏时珣的信香而感到有些晕眩了。

千奕中这边照例给他把了把脉,斟酌道:“神君,您是不是和屋里那位吵架了?”

安玉淙嘴硬道:“没有。”

“那就去见见他吧。”千奕中诚恳道,“您现在,有点缺信香。”

“不见。”安玉淙道,“有别的药能代替吗?来一副。”

“您这……纯粹就是在为难我了。”千奕中叹道,“有肯定是有,不过我得研究一阵,您要不服个软,去看看他。”

“……不去。”

千奕中道:“神君,你要是不去见,我就只能去托砚香姑娘叫他来了。”

“……”

安玉淙道:“真烦人,我晚上就去。”

“神君,我能多嘴问一句吗?”

“不能。”安玉淙道,“你先做你的活计去。”

千奕中道:“好吧,神君您一定记得晚上去看他。”

他说着,拱手作揖,正要出门,陡然却撞上了进门的漠禁月。安玉淙垂眸道:“我让你进来了吗?”

千奕中愣了片刻,心领神会地出去关了门。

安玉淙在心底骂了他一句,漠禁月这时候却又道:“神君,您不会嫌我不请自来吧?”

“你都进来了还让我嫌弃什么。”安玉淙颔首道,“有事?”

“是这样。”漠禁月笑道,“我想请神君今晚去我那里喝酒,我带了不少魔族私酿的特产酒,神君可愿尝尝?”

安玉淙眼神一动,但仍旧道:“今晚?怕是没空,今晚我有事。”

“改天也行。”他道,“我那私酿就为神君存着了。”

漠禁月道:“我刚刚听了一耳朵……神君和那位吵架了?究竟是谁?居然嚣张拨扈到惹神君生气?”

“我和谁吵架,也不关你的事。”安玉淙道,“你问得太多了。”

漠禁月脸色一僵,随即又道:“……神君,我听说太宋想从您这里讨个活干?”

“你听说的是不是也太多了些。”安玉淙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提醒一下神君。”他含笑道,“那太宋,可不是鬼界人士,他是我魔族人。”

安玉淙不耐烦道:“那又如何?他是从鬼界来的,才归的鬼界人,你说他是魔族,又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不是简单的魔族人。”漠禁月接着道,“上任魔君时煦臣,是他的舅舅。……时煦臣是什么人,不用我再给神君介绍了吧。”

安玉淙眼神蓦地一勾:“哦?有意思。”

“上任魔君死后,时氏派系如今在魔界已经式微,太宋因此过得很惨,甚至沦落鬼界。而大部分时氏族人都怀疑时煦臣之死与天界有关……神君,太宋此人可不可疑,不用我再赘述了吧?”

“确实如此。”安玉淙笑道,“我倒要谢谢你告诉我了。”

他走下台阶,到了男人身边,道:“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去你那里,说给我听听?”

安玉淙近看起来,凤眼微挑,睫毛纤长,黑色的眼眸清澈绝伦。而他额间那一点朱砂痣在这两潭清泉中显得分外动人。

此时他双眼含笑的模样,更是有如月色入帘,柔情似水又远隔云端。

漠禁月一时被这美色看呆了。

他笑着挽起漠禁月的手,随他出去了。

漠禁月是真的没想到今晚抱得美人归居然那么顺利,如此看来,太宋朱程据那些人持的神君深情专一的看法并不靠谱。他牵起安玉淙的手,在他指尖亲吻了一下,道:“荣幸之至,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