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拥抱慰藉神
当砚香看到从屋里奔出来的是时珣,整个人都因为震惊愣在那里了。
她神思断裂,话都说不利索,张着嘴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我师尊去哪了?!”
时珣急躁又莽撞地冲出去,却被一层结界阻了路。
砚香迟疑片刻,道:“时公子,神君让你留在这里。”
“我现在就得去找他!”时珣焦灼地道,“他现在……他现在不能离我太远!”
“我说了,是神君下的令,不让你出去。”砚香叹道,“这我也做不了主,时公子。”
时珣用灵力想要强行击破安玉淙的结界,他试了无数次,却都以失败告终。他心知自己师尊设的结界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打开的了,只得道:“……砚香,你知道我师尊去哪了吗?”
砚香摇摇头,表情复杂道:“我只知道……呃……神君昨天晚上是雨露期。”
时珣红了脸,不再说话。
她接着道:“铁树开花啊。”
时珣半天说不出话,他焦躁地蹲了下去,头发都被他胡乱地抓散了:“师尊告诉你这件事了,所以你不能放我出去?”
砚香摇摇头,道:“不用神君告诉我,我是神君的内侍,怎么能没发现?昨天晚上你们动静太大了,还是我及时把神君殿里设上结界没让声音和信香传出去的。”
时珣脸又红了。
他抓耳挠腮,最终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缩在门口。
砚香犹豫道:“……时公子,要不你还是进去吧,我觉得神君的意思是……”
“师尊是不让我出来,连开门都不行是吗。”时珣默默地走出来一步,然后将门关上,道:“那我就在这等。”
那结界就像一层透明的罩子,将他困在里边。
砚香拗不过他,只得道:“算了,时公子你就陪我在这唠嗑算了,神君好像是急事,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啦,不用担心。”
时珣沉着脸,点点头,却忽然道:“那上次……师尊和安秋……也是你把院中设上结界的?”
砚香疑惑道:“时公子,你在说什么?神君根本没有……”
忽然,困住时珣的结界闪了一闪,消失了。
时珣和砚香都是一愣。
砚香惊疑道:“不可能!我明明没……”
时珣试探性地将手伸出去,却发现,那结界,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他忽然有点心慌,便道:“砚香,怎么回事……这结界不是我师尊设下的吗?”
砚香急了:“不可能!神君明明说除非我同意你出去,不然结界绝对没事!我刚刚根本没说同意让你出去的话!”
时珣猛地御剑飞出去。
他要去凡间找师尊。
师尊是去找南谷了……可是他要去哪里找南谷?
时珣感觉好像被泼了一身的冷水。
他知道什么呢,他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吩咐事情,师尊都不会找他。
他茫然惶然地站在剑上,最后缓缓地落了下来。
他又走回了师尊的殿里。
砚香已经画了好几个传音符,但是没有一个接通的。
他僵在原地,忽然又想,南谷是因为什么事情那么忙碌呢?师尊最近因为他,似乎也很忙。
就算是生了病休息了几天,他也照旧有一堆做不完的事情要去处理。
他们都在忙什么呢?
前几天白虎最近经常找师尊报告事情,朱雀前段日子也去了趟凡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回来了。
他的师尊,永远都在最忙碌最忙碌的金座上,周围无数人围着他转,和他一起忙。
可是没有他。
那种焦头烂额雷霆震怒里,永远都没有他。
可他那样拼命地学武,那样努力地念书,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分担他师尊身上的担子吗?
安玉淙永远都不肯将他放到那种环境里。他仿佛只是采芑殿的一个过客,历经千花万叶,一点不沾,匆匆而过。他甚至不知道如今东廷和安玉淙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他的生活简单极了,几乎和采芑殿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怎么会这样呢?
时珣无数次地发问过,却都被安玉淙组织的坚硬现实撞击回去,落回原地。
茫然间,时珣却嗅到了一股极浅极淡的玉茗花香。
那信香缥缈而来,那样虚弱,那样痛苦,几乎要将时珣的心脏扭碎。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他御剑,疯狂地奔向那信香的位置,最终却看到了南谷怀里脆弱如纸的安玉淙。
南谷抱着他师尊,一路怒吼道:“安玉淙!你他妈到底是跟谁结的契啊!死了你也蹦出来说说啊!”
他大脑里好像忽然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他狼狈地奔过去,狼狈地抱住他师尊,狼狈地道:“师叔,是我,是我。”
南谷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
他感觉到安玉淙脆弱而痛苦的信香,仿佛受伤的是自己一般,痛哭流涕。
他从南谷手里接过安玉淙,放出无数信香安抚他,想让他师尊少疼那么一点点,但安玉淙浑身仍旧不停冒着冷汗,脸色也愈来愈苍白。
他将安玉淙放到榻上。
安玉淙的床榻他已经整理干净了,被褥也换成了新的,他想着师尊明天睡在这里可能会不那么堵心或者难受。
但是当他颤抖着手将安玉淙放在榻上的时候,安玉淙却难受得皱起眉头,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襟,带着他往自己怀里扯。
时珣知道,这是他师尊已经痛到极致了。
南谷似乎是马上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探了探安玉淙的脉,哑着嗓子,疲惫道:“你和他结契了,你就是他的乾元。……他刚刚结契,离你太远,又动用了那么多灵力,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要一直陪在他身边,放信香,让他稍微舒服点,实在不行就咬脖子……他的情况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会没事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崩溃道:“操,我怎么这么没用啊,明明已经给他服了药扎了针,怎么就不能止痛啊!!!”
时珣紧紧握着他师尊的手,看着南谷挣扎着从崩溃里出来,自己抓住理智,接着道:“他之前服用的抑制汛期的药太多了,身上攒着情毒……如今一下结了契,可能会激化……他会发烧……会说很多胡话……你就给他信香……咬他脖子……也可以做……不然他会更难受……”
最后,南谷忽然跳了起来,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对时珣道:“我现在不能在他身边料理他,你既然和他结了契,就守在他身边,等他好了你再走。”
时珣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无力过,他只能点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能看着南谷转身出去,御剑离开。
安玉淙躺在榻上,嘴唇灰白,面容憔悴。
时珣伸手探了探,他师尊还没有开始发烧,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住哽咽的声音,唤道:“砚香,砚香。”
砚香从门外进来,紧紧抿着嘴唇,双眼通红。
“你……你帮我弄一点冰水……师尊一会儿要发烧,我不能离开他。”
砚香拼命点头,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时珣努力放出最多的安抚信香,将安玉淙环在中间,可是安玉淙仍旧紧皱着眉头,时珣不知道他在梦里受着怎样的酷刑,心里难受得要死,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安玉淙瘦弱的身躯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冷汗贴着他消瘦的颧骨滑落下来。渐渐地,安玉淙烧起来了,他苍白的双颊泛起潮红,浑身滚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