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初窥血腥貌
那日之后,安玉淙便又忙起来了。
他攒了一批南廷罪臣,挑了个吉日集中到采芑殿刑惩阁处置。
这是尚京汶上任以后第一次参与处置罪臣。
他有些紧张,不觉又想起来了南谷对他说过的话。可是他侧头看向高座之上微微含笑的安玉淙,倒又觉得南谷的话多少有点扯淡了。
今日要处置的罪臣,共有三人。
第一个据说是劝安玉淙同东廷释玺神君缓和关系的。
尚京汶心觉这不是什么大罪过,顶多也就是贬黜了。孰料,南谷听见罪行,脸色大变。
他在那边拼命地朝安玉淙使眼色,急到几乎要拍桌子了。
安玉淙似乎有点苦恼,他仍旧笑着,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南谷几乎疯狂的暗示。没办法,南谷只能起来疾步走到他旁边,到他身旁压低了声音怒道:“安玉淙!你最起码别把人蒸煎炸煮了!完了我可不负责收尸!”
尚京汶理他们两个不远,听见南谷这话简直惊呆了,他看见安玉淙撇了撇嘴,然后道:“……那就腰斩吧,比较好收拾。”
说完,安玉淙就望着台下那个一脸愕然的罪臣仙君,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嘴角一勾。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尚京汶只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呼,一道猩红的血线爆裂溅出,刚刚台下那个罪臣脸上的愕然瞬间化为了极剧烈极痛苦的扭曲。
安玉淙又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个罪臣竟然霎时便消失在了台下!
这些过程太快了,尚京汶根本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愕然。
安玉淙却仿佛扔垃圾一般,转头对南谷认真道:“丢下去了,你帮忙墩个地就行。”
南谷仿佛带上了一个痛苦面具,他看着台下的一摊血,艰难而僵硬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这个罪臣,据说是为了报仇杀了前世杀他全家的凡人全家。
安玉淙颇为无聊地看着他,道听完罪状宣读,道:“哦,贬了。”
说着,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响指,那人便从台下消失了。
这桩事他判得随意而轻松,却反倒有些无趣的样子。
接着是最后一个罪臣。
他是叛逃释玺未遂。
尚京汶又想起来了南谷对他说过的话,这一次,他头皮都炸起来了。
安玉淙却有些兴致勃勃地翻着那个罪臣具体的案宗。
南谷一脸绝望,无语望天。
他这次没有再劝。
安玉淙看着台下那人,笑盈盈地道:“你喜欢释玺?”
那罪臣啧了一声,不回话。
孰料,只在那一刹那,他的左臂就直直地断落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罪臣的左臂忽然开始剧烈喷血,他脸色发白,身体也剧烈痉挛,痛到歇斯底里。
安玉淙却仍旧笑道:“为什么要去东廷呀。”
他笑得和平日一样柔和,但是尚京汶此时却只觉毛骨悚然。
那人因为疼痛,根本顾不及回答安玉淙的问题,于是下一刻,他的右臂也瞬间断落,喷出鲜血!
安玉淙似乎有些苦恼地道:“为什么不说话呢?你可只有四次机会了。”
四次?
哪来的四次?
尚京汶被吓得心跳骤停。左腿,右腿,脑袋?还有哪?四次?
接着,安玉淙又问道:“南廷有什么不好的吗?你可以说说。”
那人似乎是疼到真的害怕了,他从痛呼中生生吼出一句:“不!不!没有!没有不好!我!我的错!!!!”
可是,即使他回答了,他的左腿还是在一瞬间就被劈断了。
他都看不见兵器,就觉得自己身下一轻。
他这次极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只能发出呜咽声,竟是一句痛都喊不出了。
安玉淙很有礼貌地笑着:“说谎不行啊。”
顿了顿,他又道:“唔,那我再问,谁接应的你呢?”
那人早已痛到听不清他说话。
此时他耳旁都是严重的耳鸣,仿佛世界天旋地转到只有空空的风声。
于是,他的右腿又生生断落!
他根本就没有想真的问吧?!
尚京汶满脸惊恐地看向南谷,却见他只是认命地捂住脑袋,最后挣扎起来收拾裹尸布了。
这叫有点疯?
有点???
可是接着,安玉淙又轻轻地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呢?”
此时台下的那个罪臣,早已几近人彘。他双目无神,似乎已经被痛苦淹没到麻木了。
于是,安玉淙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次尚京汶并没有看到他的头掉下来。
他惊骇不已,一脸疑惑地看着南谷,南谷这次终于注意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大腿之间。
尚京汶明白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几乎已经待不下去了。
安玉淙笑得很温和,如果没有台下这一番血腥场景的话,那他真的可以说是眉目如画清俊动人。
他缓缓问道:“你觉得你该死吗?”
那罪臣终于自苍白如死灰般的面颊上淌下一颗泪来。
他点点头。
安玉淙也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知道就好。”
说着,他拍了拍手,那人便霎时人首分离,再无声息了。
接着,整个刑惩阁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玉淙揉了揉脑袋,对南谷道:“……麻烦你了。”
南谷白了他一眼,道:“您老下回犯病能不叫白虎吗?你看把人家新官都吓成什么样了?!”
安玉淙缓缓地偏头看向尚京汶,似乎才注意到他,便道:“我明明叫的是朱雀?”
尚京汶这才作揖,颤声道:“……朱雀将军有事,委托我暂代此职。”
“哦。”安玉淙道,“这倒是无所谓,只是抱歉,吓到你了。”
他从高座上跳下来,然后笑道:“那麻烦你和南谷了。”
说着,他眯着眼,看了看日头,见还早,便道:“那我回书房了,你们收拾完也早点回去吧。”
南谷掏出裹尸布,见安玉淙揣着手走了,叹了口气,道:“朱雀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