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看棋林布阵手
天界上头,南谷用胳膊肘支着脸,看着通灵镜里两人被抓起来,道:“欸?安玉淙,这阎君是真不给你脸诶。”
安玉淙道:“……他爹好像是我杀的,正常。”
“那你怎么办?两个徒弟被抓了,你去地府提他俩吗?”
“这倒不着急。”安玉淙悠悠道,“左右他俩没蹲过大牢,先给他俩过把瘾体验体验生活。”
“这是人干的事?”南谷乐了,“这俩人摊上你这么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尊真是倒了血霉了。”
“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大。”安玉淙道,“殇白如此有底气,还敢给他们扣上大闹地府的帽子,那就是倚仗后头有人撑腰了。玄武这事确实是他自己纯作死,东廷不一定知道情况,但是就算这样殇白都愿意毫无底线地给我使绊子,可见这热闹都烧我头上来了。”
“嗐,但毕竟怎么说那王八也算是东廷一大得力干将啊。”南谷道,“你真要遂他的意让他去死?那这阵子可能就乱了……这就是你让他们蹲大牢的原因?那确实在里边呆着还清净,有八表在他们也不敢动姜煜……就是时珣……”
“阿珣出不了事。”安玉淙沉声道,“他身上有连着我的保命符。”
“好家伙好家伙。”南谷啧啧道,“大阵仗,姜煜有他爹,时珣有他师尊,你手下真是一个都惹不起啊。”
“说什么呢。”安玉淙抿了口茶,道,“都是我徒弟,阿煜怎么就没我了。……况且,我让他们蹲大牢……你不是都猜到原因了吗。”
“哦,你有安排就好。”南谷道,“不过……说起姜煜和八表啊……安玉淙,姜煜这个孩子……你真的放心?虽说他也是在你门下学了七八年了,但是……他爹也是八表,八表那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万一你这徒弟临阵倒戈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想过。”安玉淙道,“阿煜会不会临阵倒戈我不知道,但是他的问题确实比较复杂,不仅是八表的问题……呃……”
安玉淙似乎被什么东西憋住了,他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道:“他家……比较乱。”
“乱?”南谷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兴奋道,“什么方面的乱?”
安玉淙扶额道:“到时候跟你解释吧……不是什么八卦……你就知道乱就行了,阿煜他的问题太复杂了,我有别的打算,别提了。”
忽然,南谷殿门忽然被挤开一个小小的缝,咕噜咕噜地,一朵白绒绒的小东西就从那边飘了过来。
南谷听见动静,哟了一声,道:“小破云来了?”
瑞鹤没理他,直接扑向安玉淙。安玉淙揉了揉它的头,道:“怎么了?”
又是一阵呜呜呀呀的叫唤。
南谷听得一头雾水,安玉淙却点了点头,道:“那你落在我肩上吧,我打发他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听见这话,南谷也明白了点:“哦,它遇见鹄乌了?”
“嗯。”安玉淙将瑞鹤搭在自己肩上,然后道,“它不喜欢鹄乌,你也知道。”
“没事,我也不喜欢他。这一点我倒是和小破云还挺像。”南谷道,“莫名其妙地,看见他就不太舒服。他要不是你内侍,我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安玉淙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接话,而是将话题扯了回来:“不说这个了,你明日提玄武去长老阁,就说他涉嫌一桩案子,要求暂时□□并彻查,具体的文书我一会儿写给你,明日你拿着手书去就行了。”
南谷点点头,仍旧迟疑道:“你真要把这事闹大?”
安玉淙笑道:“不然呢?”
“不是我担心你啊,你一向的作风我也知道……就是……东边势力确实大,若释玺执意要保……那岂不是……”
“他保不保,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就行了。”安玉淙起身走到书案处,俯身提起一支笔,然后坐下,边写边道,“玄武算是释玺手下的一员大将,如今名声扫地,又自愿寻死,释玺再保也是无用功,他也不傻,玄武此次,非贬即死。”
南谷喃喃道:“……如果玄武死了,东廷底下北方山脉就相当于缺了守护神,那在下一任玄武将军现世之前,东廷都是北方一带无人镇守……”想到这里,南谷猛地一拍大腿,惊道:“我以为你是单纯派他们去历练,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个呢!”
安玉淙嗤笑道:“下一任玄武将军从现在开始写命格算起到长大可以飞升,怎么说也要十几年二十多年呢。”
南谷道:“……你这是真的要和释玺过不去了啊。”
安玉淙道:“我和他,只能是他死我活或者他活我死的关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况且,这种小技俩,和真正和他过不去,还差远了。”
上一次安玉淙公开挑战东廷,还是他十五岁成神之后杀出来的那一场天界政变。这场政变南谷绝对是记忆犹深,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多年朋友像砍菜一样一路从街上杀进释玺宫中。
那是他第一次深刻理解到什么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虽然安玉淙他自己就是神。
当然,也是那一次,南谷明白了,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和神君抗衡,如果安玉淙真的想要杀了释玺,那么这世界上能够阻挡他的人,也就只有释玺神君安子宋一个人。
南谷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打算时机成熟之后再次发动一场和当年一样的政变,彻底杀死释玺,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咽了下去。
这时安玉淙也撂了笔,他拿着文书又看了一遍,便直接将写好的文书递给了他。
“喏,好了。”
“这么快?”南谷难以置信地接过来,看了半晌,最终是沉默了。
“安玉淙,我能问一句吗。”
“嗯?”
“这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你的字是谁教的?”
安玉淙眨巴了下眼睛,很无辜地看了看自己刚刚写好的文书,道:“你看不清?”
南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毕竟……跟了你那么多年了,这字吧……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什么叫努力一下。”
安玉淙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大作,看了半天,道:“不就是乱了一点?”
安玉淙的字,确实是能够让人看懂的,但是,这不代表他的字好看。
很正常的回笔,很正常的连勾,到了他手上的字,就莫名其妙地……很丑。
对,就是丑。
安玉淙就是能在能让人看懂这个字的基础上,把这个字歪曲成莫名其妙的丑态。
南谷扶额,道:“要不我再抄一遍,……呃,最后你用章盖一下?”
安玉淙还是挣扎道:“真的很难看吗?”
南谷义正言辞道:“难看,特别难看。”
地府大牢。
时珣和姜煜两人坐在石床上,默默看着栏杆外边的几个鬼差喝酒吃肉。
“你说,师尊会来捞我们俩吗。”姜煜叹道,“我怕师尊来晚了,我明天就变成了我爹下酒的猪头肉。”
“会吧。时珣想了想,认真地道,“最起码在你变成猪头肉之前,师尊应该会来的。”
“呵呵。”姜煜道,“照你这么说,我大概是在上锅之前被救的。”
“那师兄,你娘呢?”时珣忽然道,“我好像没有见过……”
“我娘不在。”姜煜在他说完之前就打断了他,“我没见过我娘。”
时珣心知自己说错了话,闷头道:“哦。”
他顿了一顿,见姜煜也没有再说话,就道:“没关系,我两个都没有。”
姜煜忽然撇头看了他一眼,冷漠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