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略施小计
◎“不喜欢她,告诉我,我杀了她便是。”◎
依照旧制,国母薨逝第十日,群臣衰服入临、奉慰。
“举哀——”
礼官高声唱喏,众人跟着俯身,而在这个时候,江遇宛后头站着的秦如璇,忽然伸手抵住她的背,江遇宛受了把力,霎时往前仰去。
白术奉了江遇宛的命令,看着身边动静,一双眼睛提溜着来回转,时刻不敢分神,此时见她身子不稳,眼疾手快将她扶好,才微微松了口气。
江遇宛神色一凉,进殿后余光瞥见秦如璇和另一位女郎换位时,她就觉得不妥,眼皮子直跳,没曾想,秦如璇竟真的要使小动作。
若她事先没有防备一手,大庭广众之下,摔倒在这大殿内,前头还有几位世家女郎,并上两位公主在,都是金尊玉叶,不说摔不摔出个毛病来。
只一桩,若将她们也带翻,前头的香火说不得便翻了,到时已非“不敬皇后”的罪过能了,场面一乱起来,烛火烧至一侧的白帷幔,便是不详之兆。
到时陛下要追究,始作俑者却是先淑妃的外甥女,只得压下气焰,全当是一场意外。
原来竟是打的这番主意。
她心神一凛,目光触及姨母旧日那位‘情敌’—郑夫人身上,约莫明白了。
郑夫人叫作秦从筠,少时与她的姨母程雪辞颇有恩怨,后头又嫁给了程雪辞原来的未婚夫。
程雪辞虽说不是那等较真之人,却非温良过头的脾性,见两人夫妻情深的戏码,只怕是不太好过。
江遇宛只从郑俞淮口中闻说,程雪辞让秦氏誊写数遍经文,有无其他举动尚且不好说,那这秦氏记恨,倒是理所当然。
礼成,群臣退下,一众女眷又跪在地上哭灵,江遇宛此时有些心不在焉,起身时还慢了半拍。
姨母灵前,她可先放过秦如璇,倒是出了这道殿门,灵堂之外,必得叫秦如璇吃吃苦头才好。
哭罢,陛下和太后免了众人拜别,命妇女眷们便可出宫回府,只待司天监选定发引日后,再于下葬入殓日随往太庙。
在宫里头跪了□□日,年轻女郎们还好些,只是面色憔悴了点儿,年纪大的命妇们却是腿酸膝疼,一刻半会儿都不想再待下去,由侍女们扶着往外走了。
女郎们紧随其后,白术见江遇宛不动,凑近提醒道:“四娘子,走罢。”
江遇宛恍神,理了理裙膝,不远不近的跟在秦如璇后头。
正当秦如璇走第二层台阶时,她笑吟吟的叫了声:“秦姐姐。”
秦如璇没有理她,她又喊了声,秦如璇才不情不愿的应声回过头来。
她喜爱浓妆,因国丧素着一张脸,只是脸白的过分、眉毛的颜色不大正,脸颊上有浅浅的绯红。
江遇宛打量了几息,忽然挑了挑眉毛。
这副神情引得秦如璇心头一跳,秦如璇戒备的问:“何事?”
“秦姐姐,你敷粉了,点了口脂,哦......还画了眉毛。”少女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小幅度的倾身,水润润的眸子盯着她的脸,语气相当笃定。
秦如璇恼了,“你胡说什么!”
“国丧之日,你敢梳妆?”江遇宛敛了笑,上前拉住对面人的手腕。
后者愣到了原地,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会如此。
“方才,是你在后头推了我。”江遇宛凑近了些,凑在她侧脸边,轻声道。
“江遇宛!”秦如璇倏地甩开了她的手,失声道,引得下了台阶的女眷频频回头。
她狠狠瞪了江遇宛一眼,面色如常:“妹妹慎言,说话是要讲求证据的。”
江遇宛手腕一顿,再次拉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个弧度:“为什么那样做?”
“为什么?”秦如璇觉得很好笑,“说不定呢,是妹妹平日里树了敌,旁人呀,厌恶你至深,才在灵堂里头要你难堪。”
江遇宛轻声道:“你倒是一清二楚。”
秦如璇古怪的笑了笑。
“是我误会姐姐了。”江遇宛将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肩,诚恳地说道。
“你无礼于我,但本姑娘大度,不同你这般狭隘的人计较。”秦如璇得意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还露出个张扬的笑意。
江遇宛压了压眼皮,轻轻伸手一推,眼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人毫无防备,两只手伸上前想抓住些什么,却是徒劳。
她错愕的往后仰,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所幸台阶不高,她栽了四五阶后被侍卫用长剑挡了下,紧接着宫娥将她扶了起来。
江遇宛居高临下望着她,神情晦暗,半晌,江遇宛才走下台阶,手放在先前烧伤的那处捏了捏,几点血溢出纱布。
霎时间,泪盈于眶,少女脸色苍白,本就纤瘦的身形,因着十日来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饭而显得更为瘦弱。
而秦如璇白衣染尘,发髻松散,精心妆点的脸也被细汗浸脏,加之愤怒使得神情亦是有些狰狞。
一时间,倒不知谁才是受害者。
“江遇宛!”秦如璇脚踝磕了下,腰也撞在了剑上,疼的直冒冷汗,她气急败坏,“你怎么敢!”
秦如璇攥着她的手,她蹙了蹙眉,小声道:“我怎么不敢呢?秦、姐、姐。”
她加重了“姐姐”二字,以巧妙的力度将食指和拇指抵在秦如璇手上,用力去掐。
秦如璇个子高,神色委实难看,又像是拽着江遇宛,不让她脱身一般。
而江遇宛身形瘦,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因而,纵然她将秦如璇掐的直冒冷汗,但在外人瞧来,依旧是秦如璇欺人太甚。
“你敢推我,”江遇宛冷笑了声,神情没什么变化,“我为什么不敢推你?”
“你以为你是谁?”她的语气轻飘飘,好笑的扬了扬眉,“同我说树敌二字,你出去问问,京中的女郎有几个待见你的?”
这话引得秦如璇怒气升顶,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狠狠撑在她肩膀上,指甲爬上她的脖颈。
这举动也只是色厉内荏罢了,实际上她的指甲许是为了美观,修的圆润,没什么棱角。
江遇宛正欲推开她,一晃眼瞧见了悠悠而来的太后,手一顿,任由她动作。
太后同淑妃有几分情谊在,得知淑妃死讯时,她委实难受了好几日,起初还哀哀哭了一场。
她适才于太极殿接受百官朝见,这会子从里头出来,不欲乘轿撵,只慢慢的往长信宫走去。
未料瞧见淑妃那小外甥女同秦家那女郎争执了起来,她拧着眉头上前去。
“正逢国丧,在殿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江遇宛肩头一颤,屈膝跪地,先发制人:“是臣女碍着了秦姐姐的眼,引得姐姐生气,惊扰了太后娘娘,是臣女的错。”
秦如璇瞪了她一眼,忙行礼:“娘娘明鉴,是她先将臣女推下台阶的!”
“不......没有,我只是扶了下秦姐姐,却被她误会了。”江遇宛略带慌乱的反驳。
太后沉着脸,她原就因先前退婚一事,对这秦氏女厌恶透顶,此刻又听她欺负了淑妃的外甥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太后一晃眼对上江遇宛低垂的脖颈,她似乎吓着了,一截脆弱白皙的肌肤上泛起红晕,分外可怜。
太后冷眼看了一会儿,眸色微动,挥了挥手:“先起来。”
待两人直起身子,她又问:“哀家记着你叫做安安?”
江遇宛低垂着眼皮,看起来是一副颤抖忐忑的模样,半晌,点了点头:“回太后,臣女名叫江遇宛,小名安安。”
礼数倒还周全,太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语气也温和了三分:“你们二人方才因何事起了争执?”
“回太后,适才殿前举哀时,秦娘子在臣女后头推了一把,幸侍女及时扶上,才未有失礼之举。”
秦如璇眼皮猛地一跳,急忙道:“没有的事!她信口......”
话音未落,太后额角突突直跳,她身边的嬷嬷已是出声训斥:“你这姑娘,好没规矩,太后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臣女知错。”秦如璇面色一白,不情不愿的谢罪。
“安安,接着说。”见江遇宛长长的睫毛轻颤,太后叹了口气,开口道。
“臣女不知哪里得罪了秦姐姐,也唯恐是自个儿掂量错了,只好追出来询问,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