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浮生梦（十）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宁岁岁再次见到了阿灵。
这一次的阿灵并没有像上次一样飘荡不定，而是急匆匆地找到她，问道：“嘿,你是叫宁岁岁吗？”
她的语气很迫切,虽然是问句,但好似已经笃定她就是叫宁岁岁。
昨天她告诉宁岁岁自己的名字，却忘记询问对方的名字。
此刻的宁岁岁依旧坐在昨天晚上的那一片山崖上,她心口处的伤口再次结痂，手掌和裙摆上的血液也干涸结块,看起来脏兮兮的。
但她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月亮消失的方向。
冬镜之地虽然有白天黑夜之分，晚上也有月亮，但白天却看不见太阳。
“问你话呢？你是叫岁岁吗？”阿灵绕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目光。
宁岁岁的目光终于有所波动,她擡眼看向面前的幽魂，随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你刚才说什么？”
见她这样，阿灵突然有些问不出口了。
她是魔族死后化作的幽魂,所以能适应冬镜之地的魔气,甚至在这里生活得如鱼得水。
但她也知道宁岁岁跟自己不一样,她是人类的魂魄,若是不早点离开这里，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月亮了。
或许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叫宁岁岁了。
“我叫宁岁岁。”就在这时，宁岁岁好像又想起来阿灵的问题,轻声回答。
阿灵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她拉住宁岁岁的手腕,说道：“那你跟我走吧，有人来找你了！是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宁岁岁声音依旧很轻很淡,就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风中。
听此，阿灵僵硬了一瞬。
果然，宁岁岁的记忆开始消失了，她或许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记得了。
其实阿灵也不明白什么叫父母和子女，她是魔气化作的魔族，没有血缘牵连的魔族。但是她听说人类最看重的便是父母亲族，还有什么……夫妻关系。
方才那白衣郎君跟宁岁岁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们肯定不是血亲。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夫妻吗？
若是连自己的丈夫都忘记了，想必宁岁岁也忘却了自己的父母。
阿灵咬了咬牙，一边拉着宁岁岁往前飞，一边问道：“你还记得你的父母是谁吗？”
宁岁岁果然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哎呀，那你现在只记得你的名字了吗？”阿灵有些干着急。
但宁岁岁依旧云淡风轻，她摇了摇头。就在阿灵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宁岁岁擡手指了指她：“我还记得你，阿灵。”
一时间，阿灵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她拉着宁岁岁的手腕，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还是带你去见那个人吧。”
“那个人从进入冬镜之地，逮到鬼魂就会问有没有见过你。他能看见我们这些鬼魂，定然不是寻常人，他身上好似带着仙气，他是仙人吗？”
“我不知道。”
“他能看见我们，那他肯定也可以看见你。等你们两个见面了，他就会认出你，说不定你也可以借此想起一些死前的事情呢？”
但事情并没有阿灵预测的那么乐观，裴知衍看得见所有的鬼魂，唯独看不见宁岁岁。
“你确定，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裴知衍皱眉看着面前的空地，在他的眼中，这里空无一物。
阿灵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裴知衍凶狠的眼神，她根本不敢撒谎，只擡高握着宁岁岁手腕的手，说道：“我昨晚在悬崖之上发现了她，她说自己叫宁岁岁。”
裴知衍的目光从虚空之处落到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
他微微抿住嘴唇，轻轻伸手朝向阿灵握住的那一处，他想要触碰宁岁岁的手腕，但除了微微的气息波动之外，没有任何实感。
但这就足够了，他至少能确定眼前的确实是宁岁岁。
“岁岁，你怨我吗？”
埋怨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及时把她救回来。现在她在冬镜之地胡乱飘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却无能为力。
裴知衍看不见宁岁岁，看宁岁岁看得见他，就像是看得见其他妖魔一样。
宁岁岁任由被阿灵拉住手腕，她擡眼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对方生了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孔，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最让她瞩目的是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
是仙人吧，就像阿灵说的那般。
“那个，岁岁已经没有记忆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她什么都忘记了。”虽然这句话很伤人，但阿灵还是说出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裴知衍的指尖便僵住了。
从一开始，宁岁岁就在观察他的神色，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她看着对方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指，反手虚虚地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