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浮生梦（五）
私塾的陈先生生病了,换了一个新的年轻先生来给他们讲课。
新来的先生面上总是带着笑容，容貌也生得俊美，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宁岁岁觉得他有些奇怪,总是下意识地保持警惕。
“岁岁……你……你怎么了？”禾雅雅的结巴是天生的,是以随着年龄增长也不见好。但好在大家都习惯了,而且也都懂事了，不会再为难她。
两人刚下学,正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禾雅雅发现今天一整天宁岁岁的心思都很沉重，面上没有笑容,才会这么问她。
“我不知道。”对于新来的先生,宁岁岁也说不个所以然。
陈先生说过不能在背后妄自非议他人，而且新来的白先生也确实没做什么，是以她也不能随便跟禾雅雅说对方的坏话。
她低着脑袋走路,没有认真看路。
“岁岁！”身边的禾雅雅一声惊呼。
宁岁岁刚想回头,却直直地撞上前面的人墙。她痛哼一声往后倒去，却被眼前人拉住胳膊站稳。
正是白先生。
白先生很年轻，看起来恐怕只有弱冠之年,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叫……宁岁岁对吗？走路要小心啊。”
宁岁岁还有些没回过身,只垂下脑袋,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随后，便拉着禾雅雅径直离开。
看着小姑娘慌忙离开的背影，白先生站在原地,露出一抹温和笑意,之后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
跟白先生接触过后,宁岁岁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回去的一路上，禾雅雅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有些魂不守舍。见此，禾雅雅便说道：“岁岁……你……你回去后好好休息。”
“嗯。”宁岁岁心不在焉地应了，随后和禾雅雅在路口分别。
她一手拽住布包的带子，一手折了一根杂草在手里甩着。在进自己家门之前停下脚，之后鬼使神差地往裴家大门走。
小童给她开门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毕竟以往宁岁岁都是要先在自己家里完成课业之后再来找裴知衍。
看见宁岁岁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小童咽下口中想要询问的话，转而带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走：“主人在里面。”
“岁岁？”裴知衍听见声响，停下手中狼毫毛笔。
在看到宁岁岁双目无神的模样时，原本疑惑的神色慢慢凝结。裴知衍放下笔快步走上前，伸手掌住宁岁岁的后脑勺。
“啊？”宁岁岁好似恍然回魂一般，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面上满是惊讶，左右环顾之后擡头对上裴知衍担忧的双眼。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学，又是怎么走进裴家书房的。
“我怎么了？”宁岁岁松开手，面上还满是茫然。
裴知衍顺势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今天……在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
他能感受到宁岁岁身上奇怪的气息，并非来自人类或者妖兽，而是魔气。淡淡的魔气萦绕在她的额间，若非他及时发现，只怕会酿成大错。
“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遇见奇怪的人。”见裴知衍着急的模样，宁岁岁也知道自己应当是沾染上奇怪的东西了，“但是……但是我们私塾来了一位白先生，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其实严格来说，白先生只给他们讲了一天的课，而且除了下学那一会宁岁岁也没有和他有过交集。
但宁岁岁就是感觉对方很奇怪，眼神也很奇怪。显然只有她这么觉得，其他人都很喜欢新来的先生。
裴知衍垂眸看着她，眉头紧蹙。
既然宁岁岁都这么说了，那她口中的白先生定然是有问题的。
“岁岁，明日起先不要去私塾了。”裴知衍突然说道。
好歹只是个小姑娘，宁岁岁一直以来都很听长辈的话。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私塾，她都尊师重道，不会忤逆父母。
是以裴知衍这句话刚说出口，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犹豫：“我……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只是凭照着她所感觉到的异样是无法说服宁父和宁母的，更何况也只是感觉，她并不能肯定地说白先生有问题。
裴知衍摸了摸她的发顶，弯腰轻声说道：“把你跟我说的话也都告诉你的父母，他们会谅解你，你先在家里休息两天。”
剩下的交给他去解决。
“好吧……”宁岁岁还是有些犹豫。
在离开裴家之前，她也在心里设想好了，如果宁父和宁母不同意，她就告诉裴知衍，明天还是照常上学。
出乎意料的是，宁岁岁在晚饭时间跟父母说清楚今日之事，宁父当即说道：“听裴公子的，你就待在家里。”
“是啊，私塾那边，我和你阿爹会去给你告假。这几天你就先安心待在家里，也不要出门了。”宁母捏紧手里的筷子，温和的双眼中此刻盛满了担心。
“好。”对于两人的反应，宁岁岁有些惊讶。
但随即想到裴知衍的话，知衍哥哥果然很厉害，阿爹和阿娘竟然什么都没有多问就直接同意了……
平白得了几天的假期，宁岁岁却并没有应该有的兴奋和激动。她握住筷子打了个呵欠，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我困了，先去休息了。”分明还很早，可她却感到浑身沉重，脑袋胀痛。
宁母也跟着站起来，带她去房间休息。不消片刻，宁岁岁便沉入梦境之中。宁母给她盖好被子，关上门窗后离开。
回到饭桌前，宁父和宁母的神色也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