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南歌子(三)
元路离开后,宁岁岁继续留在偏院修养。她并未觉得不习惯,毕竟她以往的生活便是如此,日复一日,毫无波澜。
但是自那日见过洛拾尘之后,她对于周边好多事物都没了实感,总觉得自己身处于一方旋涡,稍不注意便会落入旋涡的中心,万劫不复。
是以她一直让自己保持清醒,随之而来的便是愈加严重的头痛。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头痛的事情,也只有元路听见她提起过。但她每日都会翻看安神静气的心法书籍,想必筱红和淑紫也应当察觉到一些。
主子的事情,下人不能过问,这是成文的规矩,所以两人也从未多加询问。
这般安稳的日子并没有太长久,花盛派人来传话,她有要事在身需要离开百花宫一段时间,她料想宁岁岁也休养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去往主殿代行宫主之职。
宁岁岁应下。
前前后后,她已经在偏院里休养了一个多月了。先前的宫殿也都重新打理收拾完毕,这些天已经可以搬回去。
花盛离开,她便再没有理由逃避。
打发走花盛的女侍后,宁岁岁把手中的剑法放回书架,缓步走到窗边。
她方才应下的那句命令,也并非代行宫主职位这么简单。不止是去主殿处理百花宫事务,花盛定然还有其他安排等着她。
果然,次日一早,她方才踏入正殿,立刻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硬着头皮把签筒呈了上来。那人也知晓宁岁岁不喜,全程连脑袋都没擡起来。
宁岁岁顿觉头疼,挥手让人下去:“晚间再说。”
挥退其他人,筱红和淑紫和以往一样站在她身后守着,听从她的差遣。
前些日子有花盛在,里里外外的事务也都处理完备,桌面上没有堆积太多文书。宁岁岁随手从桌角处那薄薄的一沓中抽出一封,立马便发现那是嫣杏呈上来的信件。
算起来,嫣杏的责罚也结束了,现在应当在她的住处修养。
她给花盛送来文书,大概意思就是说已经知错,明确自己的错误,让师父蒙羞,她羞愧难当,之后定当痛改前非。
花盛也写好了回复,就等着今日差人送去。
“知错就改自然是好事,只希望你之后认清现实。此番责罚已然是从轻发落,下次不会再从轻处理。少主性子平淡,你却惹她不喜,此次过失,望你多加反思。”
这番话不仅是写给嫣杏看的,也是写给宁岁岁看的。
花盛故意不在昨日就送回文书,而是等宁岁岁处理,就是料准了她会翻看这些内容。
“让人把这些送走。”宁岁岁将所有文书都交给筱红,面上神色莫名。
从很久之前她便发现,嫣杏对自己的态度界限模糊,奇怪至极。
对外,两人是宫主和少主,她是花盛的继承人,也是晚辈。所以在外人面前,花盛大多会表现出照料后辈的模样,对她照顾有加。
对内,她对花盛态度恭谨,没有逾越半分,就是因为她觉得花盛对自己的态度奇怪。
私下里,有时候花盛看她的目光,就好似在看一件囊中之物,亦或者是势在必得的猎物。虽然只是偶尔,但对方的目光让她很不适应。
每当花盛用这种眼神看着宁岁岁的时候,她总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发麻。
她不明白对方目光的含义,但是她一直都很清楚花盛不是个好人。她刚愎自用,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宁岁岁。
花盛可以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来利用,有时候甚至不惜以自身设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定然也不会真心对待宁岁岁。
宁岁岁深以为然,所以也从来不敢跟花盛交心。
但她最会装得乖巧,如今在花盛看来她也只不过是一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任由她予取予夺,好似囊中之物。
正因如此,花盛才敢把百花宫的事务交由她处理。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宁岁岁没有控制好度量,对方也对她的掌控愈发严格。
就好似一头恶狼,发现已经走到陷阱前面的兔子停下脚步,迟迟不再往前,所以焦躁地原地徘徊,同时也显现出一点本性。
宁岁岁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折叠着文书的一角。她目光平淡地扫过其上文字,这是关于霍循惩罚的文书。
正如同花盛所说,霍循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已经经受了严惩,只留着半条命,要死不死地茍活在其中。
这是花盛的命令。
让宁岁岁有些费解,因为花盛向来不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如此折磨霍循,倒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干净利落。
这关于霍循处罚的文书一封二封地送来处理,可不像是花盛的性子。
她把文书放在一边,不再理会,转头看起其他。
一直到傍晚时分,清晨冒死的弟子再次呈上签筒,让宁岁岁抽取玉签。
宁岁岁凝神看了她半晌,认出这人是在花盛身边伺候的女侍,不由得无声弯唇,露出一抹冷笑。她随手抽出一支,正想交由筱红,却被那女侍拿去。
“少主还请在此间等待。”说完,便转身离去。
筱红和淑紫站在宁岁岁身后,见此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悄然擡头面面相觑,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宁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