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代走在种花家烟雨小巷中的奈奈陡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瞳孔空洞了一瞬。
“奈奈？”握住她的十代疑惑侧头看过来，“怎么了？突然停下来？”
“…有人在呼唤我？”奈奈迎着太阳看过来的瞳孔盈着淡金色的光，语气轻飘飘的，像是被什么吸引般回头，“是谁？”
话语刚落，十代手中一空，身侧空无一人。
“！”少年瞳孔中有鎏金色蔓延开来，迅速吞没暖棕色，锋利暗沉的杀意肆意。
…
心中翻涌的强烈情绪消散，阻挡她心神的膜撤下，奈奈发现面前的空间转换，轻微的疼痛传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
她茫然地撑起身，低头看下去，熟悉的家具摆件让她呆了下，“十代的宿舍？”
奈奈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赤红色衣袖堆叠在手背上，“校服？”
“我这是回到学院了吗？”奈奈起身下床，站在床前，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蓝色的瞳孔一缩，伸手按在日历上，“这个时间？回到了过去吗？”
“吱呀。”推门的声音一响，奈奈下意识侧头看过去。
逆着阳光的少年一步踏入昏暗的房间，立在光暗交接处，除了那双暖棕色眼瞳，神情淹没在阴影处，眼角眉梢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十代！”奈奈直起身，朝前走了一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冰蓝色眼底带着明媚的阳光，“我还在想——”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橙绿二色的精灵浮现在少年身后，她身形半透明，像是影子般把面前的少年牢牢拥在怀里。
“！”
穿着红宿舍外套的少女眼中璀璨灿烂的光芒瞬间消失，她冰蓝色的眸子在暗处宛如漆黑的深渊，属于人的感情色彩完全褪去，却让二十代（做区分，直接写二十代啦）感觉对方眼中的色泽凄凉又刺目。
“你是谁？”被赤红外套裹挟的少年冷冷开口，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冰冷的审视，“是darkness吗？”
“…是游城十代吗？”对方瞳心慢慢被血般艳丽的红色浸透，语气小心翼翼又不敢置信。
“你认识我？”二十代蹙了下眉，他仔细回想了记忆，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前的黑发蓝眸的女孩，侧身靠在房门，神情带着厌倦一切的淡漠，“如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
“…”
有时候人遇到些事，情绪崩溃到一旦有人和自己说话就会失控，奈奈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完全没在意这可能不是她的世界，她嘴巴一撇，看着面前的少年就迅速地开始掉眼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汹涌。
面前的他还没说话，奈奈就痛哭着发出抽泣声，满心的恐惧和绝望尽数侵袭，排山倒海一般将她吞没。
“十代…游城十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救不了吗？救不了…”
无数眼泪争先恐后从她眼眶中落下，对比这惨烈到绝望的哭势，少女从蓝转变成赤红色的瞳孔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她从他身上看到的是死亡，是逝去的青春，是荒芜的世界，是消散的过去，却永远不是那个少年的未来。
好像再也不会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笑着带她奔向远方了。
…救不了，她救不了他。
一想到这点，她感觉心脏被人挖掉了，内心空茫茫的、茫然无措。
可能是没见过有人哭得这么凶，二十代跟只被踩尾巴的猫似的微微瞪圆了眼睛，然后迅速调整状态，嘴角拉直，疑惑不解的仔细端详着。
“…你，我不认识你，”他犹豫地开口，拧着眉望着哭得开始一抽一抽的女孩，“别哭了。”
【十代，不对劲！】守卫在他身后的尤贝尔注意到对方眼尾攀爬着的莹绿色纹路，少女转换成血海般赤红的瞳孔拉成变成不详的竖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是一眼，就让尤贝尔心惊肉跳的失去了直视她的勇气。
仿佛有什么怪物在那具人类的躯壳逐渐苏醒过来，肆无忌惮、恶意又带着漠然的睥视审视着。
尤贝尔被这股骇人的气势震慑住，随即咬牙反应过来，漆黑的肉翅展开，将面前的少年稳稳地拥在身前的阴影里。
若是面前的人想要伤害他怀里的人，势必引起他最强势的反击。
“…真是令人作呕啊。”奈奈眼白被墨色染透，赤红的竖瞳嵌在其中，眼尾流淌出惊人的黑色泥潭和浓浊的滔天恶意。
冲天的杀意，燃烧着肺腑。
“咔。”轻微的声音响起，二十代惊愕地发现面前少女雪白的脸颊上骤然裂开细密的伤口，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衬得她宛如中空的人偶，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倒是越发明显，他扣着决斗盘的手腕轻微动了下。
“…想杀了你。”女孩眼中的泪水还在落下，却不是哭泣的表情，挂在眼尾的泪水划过那片莹绿色的纹路，和她崩溃绝望的赤瞳形成情绪上的反差。
“想杀掉你。”少女宛如血色干涸的眼瞳不断沁出透明的水珠，声音轻又哑。
明明是被凌冽的杀意笼罩着，二十代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战意，也许是她哭得过于痛苦吧…
说着威胁的话，却带着他没法理解的复杂神情，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留恋又贪婪，像是粘稠漆黑的沼泽淹没了他。
冰冷的、窒息的，又带着奇异的致命温柔。
【十代！】完全不能理解少年一副束手就擒的表情，尤贝尔担忧地唤了一声，晦暗的情绪寂静又激烈的奔腾着，他莫名得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奈奈朝前伸手，面前的少年站在阳光之中，晃的她头晕眼花，但她却瞪大那双空洞的红眸义无反顾走过去。
棕发的他立在灿烂的光中，头发都被映成辉煌的金色，闪闪发亮。
她忍不住抽泣一声，感觉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碾碎了一次，迟来的感情铺天盖地地涌来，刚刚空茫的心骤然被滔天的悔恨和怨恨填满，奈奈脸上流露出浓重的愤怒和恨意。
两人之间那种风起云涌的气氛凝滞了一瞬，尤贝尔按耐不住心中的杀意，漆黑的光亮乍现，重重落在面前女孩身上。
“！？”他透亮的棕色眼瞳不敢置信望向身后的尤贝尔，感觉全身的血液几近倒流。
他本能的不想面前的少女受伤，身体甚至不需要下令就就有自我意识般朝着身前冲去。
但是阴影中的光弹携着死亡般的戾气和杀意，黑色的潮水将整片空间淹没了进去。
像电影中为了突出重点而刻意放慢的镜头，这个画面逐帧印在了少年的视网膜上，他的眼瞳蓦地放大。
不要……
烟尘纷飞漆黑的光芒如潮水奔涌，烟雾四散，瑰丽的红和灿烂的橙色宛如怪物睁开了眼睛，透过薄薄的雾气看过来。
绿紫色的魔龙一摆细长带着弯钩的龙尾，把赤红外套的少女笼罩在它身下，浑身镶嵌的的宝石闪烁着华美的光。
“…你，你没事吧？”二十代犹豫着试图伸手，却看到她眨了一下眼，就有湿润的水珠滚落下来。
凑近了才发现她哭起来的时候，眼尾是红的，但也并非是狼狈的模样。更加像是抹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胭脂，有种楚楚可怜的凄苦。
少年垂着身侧的手指忍不住捏紧。
【十代！】尤贝尔简直气急败坏，半透明的利爪探过少年的身体，他的目光陡然阴森冰冷起来。
“…我想杀你了，唔，”奈奈哀哀地哭泣着，裂痕在她心上蔓延开来，她胸腔中跳动的心仿佛变成一块块碎肉，传来深入灵魂的巨痛，“好疼啊，十代，我救不了你…想你活下去啊，杀了你…”
“你到底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我活着啊？”少年唇角含笑，想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就被龙尾拉住，碧绿色的竖瞳冷冷注视着，不容拒绝地阻挡二人之间，余光警惕地盯着阴暗又带着戾气的尤贝尔。
“杀了你…不，我想你活着，对，活下去…”
她的语气有点奇怪，像是强调，又透着点迷茫与执念。
突然像是被人呼唤般，她侧头倾听着，那双空洞的红瞳慢慢充斥着亮晶晶的光芒，二十代倒是抿直唇线，对方那不属于他的、激动期盼的眼神让他下意识讨厌起来。
…为什么不用那种目光望着他呢？
晶莹的泪珠还缀在她漆黑的睫毛上，少女往后退了一步，握住左手腕的手链，细碎的宝光从她指缝露出，她珍惜又眷恋的神情，既像是看着生死相托并肩作战的战友，又像是面对海誓山盟的爱人。
二十代却觉得心中有奇怪的火焰燃烧着，细密的痛苦传来。
那些锋利的杀意和漆黑粘稠的恶意褪去，猩红色从她瞳中淡去转变成天空般的蓝，莹绿色的纹路还在她眼尾闪着微弱的光，随着呼吸明明灭灭像是回应着什么。
“对不起。”女孩低低说了声。
她密密的睫毛都被清澈的泪水打湿，亮晶晶的，宛如碎水晶洒在了她的鸦黑眼睫上，素白的皮囊，浓浓稠黑的发，营造出一种易碎的病态感。
“…没事。”二十代压制住不断暴动的尤贝尔，棕色的碎发搭在眼尾，瞳孔深处宛如冰玉般清冷，他抿了抿唇，“我认识你吗？”
为什么，要用那种神情望着他，仿佛破碎的愿望和粉碎的期待堆砌成的残骨沁在她瞳孔里，触目惊心的哀恸。
奈奈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澄澈得像没被人踩过的荒原深处，雪水融化成了湖泊。
她却觉得痛苦的火焰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燃尽她，窒息，痛苦到窒息。
…好疼啊，十代。
在二十代有点茫然无措的视线中，她再次落下眼泪，无声地哭泣着，像是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放在今天流完，以前就算经历磨难也没哭过，她实在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只想着反抗，而不是流泪。
现在她只是突然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心底的负面情绪积攒得太多，被深深压进冰层，直到今日，才破冰而出，无声无息顺着脸颊落下。
少女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浓厚情绪，像是潮水翻涌而来，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几分阴暗和戾气。
披着紫色鳞甲的龙，身后的捕食装置弹开，猩红色的藤蔓宛如云彩般蔓延，轻柔又坚定地笼在女孩身边，它碧绿色的竖瞳人性化弯了弯，像是一抹轻描淡写的嘲讽。
二十代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少女的眼尾的绯红。
…比起哭，他还是想看她笑起来。
“NA☆N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清澈明朗的声音响起，熟悉得让二十代一愣。
和他一样又不样的少年带着屋外炙热的阳光跑进来，模样熟悉得宛如幻梦般。
他被钉在原地，几乎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过去的他带着焦急和后怕，越过魔龙的藤蔓抱住了那名黑发的少女。
女孩来势汹汹的气势，此刻都凝滞在空中，眼中戾气骤然酝酿得更深，又一点点散去。
奈奈死死抱住面前的属于她的十代，嚎啕大哭，“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十代，呜呜呜呜呜呜，我以为…我以为我从来没有救到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十代一遍一遍抹掉奈奈眼尾的泪珠，但最后却发现是无用功，对方哭泣得比他擦拭的动作还要快，他浅浅叹了口气，十代抿了下唇，低头，像第一次舔舐那样，舔掉了她脸上的泪痕。
因为他比奈奈高，要想舔到她的脸，就得弯着腰。
舔完也不直身回去，就贴近着，近在咫尺，对上奈奈惊愕的眼神，弯弯眼眸，“擦完啦。”
奈奈擦擦脸，抽泣着和他对视，他的笑意达到深处，眼珠子转了下，“别哭了，我在呢，奈奈。”
他像是恶龙守护珍宝般把她小心仔细按在怀里，才侧头对上一边的另一个自己，上挑的眼尾带着锋利杀意，“你还要看多久？”
“…你是谁？”
“我？”和他有着一样外貌的少年，眼中还带着他消散掉的意气风发和肆意飞扬的光亮，他歪了脸，扬起灿烂辉煌的笑脸，“我是游城十代，奈奈的男朋友。”
“奈奈…”的男朋友，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他口中，如鲠在喉，二十代气势陡然虚弱了一瞬，被他压制住的尤贝尔再次浮现出来。
十代瞳孔一缩，下意识解开自己的外套罩在奈奈头上，手腕上的决斗盘“咔”的一声展开，爆发的骇人气势瞬间锁定尤贝尔，几乎在暴起伤人的时，他的手腕被怀里的女孩轻轻拉了下。
腕骨凹陷的地方，淡青色的青筋脉络被轻轻摩挲着，十代忍不住颤了下，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眼中迸发的杀机也无影无踪。
“怎么了啊？”十代有点疑惑低下头，蹭了蹭奈奈滚烫的脸颊，小声问道。
“他不是你，她也不是她，”奈奈眨了下眼，饥厄毒身上的宝光在她睫羽上跳跃，她咬了下唇，“我们走吧，我不想见到他。”
“奈奈？”十代眨了眨眼睛，余光还盯着尤贝尔，他摸了摸女孩湿润的眼角，“虽然我想带你走，但霸王现在陷入沉睡，至少要明天。”
他又补了一句，“他好菜啊，奈奈。”
“…”奈奈没有搭话，擡头看了眼自己的龙，空气安静了半响，魔龙消散，房间的四人只听到风吹起衣摆的细碎声响。
“奈奈？”十代突兀叫了一声，他摆正罩住奈奈的外套，把少女漂亮的眼眉笼在阴影里，只露出下半张脸，“不喜欢他就别看哦，你刚刚哭得好惨，吓我一跳。”
“十代，”奈奈靠在他的怀里，掌心感受着其衣服下滚烫炙热、又清晰的肌肉纹理，舒服地不想离开。她擡头就发现少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又逐渐干透贴在脸颊边，“你跑的很急吗？”
“奈奈不见了嘛，”少年弯了弯眼，他背对着门口，日光却不吝啬向他投下光辉，因此影子落在奈奈身上，把她罩在自己的阴影中，“我…啊，还有霸王都很担心你。”
“无论奈奈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随后他忽然冷下脸色，隐含微妙的怒意夹杂着些微的嫉妒，“所以别哭啊，别为陌生人哭啊，奈奈。”
…都没有为他哭成这样过，让人火大。
得了，他还有空吃醋啊，那么霸王应该没什么事。
奈奈戳了下他的腰线，就感觉手下的身躯抖了下，“…也不是陌生人，只是——”
“看到他就觉得，我救不了你，十代。”
“好像是救不了的你，明明我知道的，可是、可是我好恨啊。”
她擡头透过赤红色的外套，冰蓝色瞳孔艳丽得直直撞入十代心中。
“有人生来就应该被呵护吗？生来就应该被爱吗？”奈奈询问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眼尾莹绿色的纹路亮起，十代瞳孔一缩，伸手按在上去，透过裂缝有鎏金色的竖瞳游弋着。
“！？”十代心神一震，这双眼睛……
“…因为柔弱，所以应该被保护吗？因为坚强，所以就可以放任风雨摧折。因为强，就理所当然应该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吗？”黑发的少女低低喃喃，已经陷入魔怔的状态。
“喂！奈奈？”十代连忙捏了捏她素白的脸，“冷静一点，奈奈？”
“因为强就理所当然应该保护他人吗？因为强。所以受伤就不会感觉到伤痛吗？因为强，所以就一定可以忍受疼痛吗？因为强，就可以去牺牲吗？”液体蓄在她眼眶中，冰蓝色的瞳孔中心再次浮现赤红的色彩。
“因为十代是英雄，就可以肆无忌惮依靠你，击败敌人，拯救世界也好，为什么、为什么承担这些的，每一次都是你啊？？？”
二十代的眼瞳一动，胸腔的脏器砰砰跳，她的话像是网将他罩住，久违的尝到一丝甜味的同时将他紧缚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心脏的地方发痒刺痛。
她握紧胸口的布料，用力到指节发白，眼眶温热，有液体簌簌而落，“很疼啊，在同样的地方一再留下伤口，还是一样会流血，会结痂，再次流血，再次结痂，但疼痛还是一样会存在。”
“我看着他就好痛啊，好疼啊，呜，我想救你，不想看你落到这种地步。”
“这个世界我真的好讨厌，好恨啊，”奈奈把脸埋在十代怀里，抽泣着说，“要是你也变成这样的英雄，我会杀了你的，与其承担这些，还不如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