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灯青和谢枕微闹别扭了。
往日里两人晚上是要睡一块儿的,因为楚灯青怕,怕夜里突然钻出什么妖魔鬼怪来吃掉她。
从楚灯青三岁被接进齐国皇宫,她就一直与谢枕微睡一块儿,小时候她还尿床呢,半夜把谢枕微闹醒。
谢枕微那时候也小,才四岁,本想说她一通,但看见楚灯青可怜巴巴的脸只能作罢。宫女换被褥时,楚灯青就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间或小心翼翼地擡起头瞥他一眼。
谢枕微本来冷着张稚嫩的脸,但见她如此心里哭笑不得,只能走过去抱住她,摸着她头安慰道:“没事,没事,正常。我三岁也尿床呢。”
“哥哥也会尿床吗?”楚灯青眨了下眼睛,好奇地问,“哥哥看上去好不一样,这样的哥哥也会像我一样吗?”
难为她说这么一大长串,最开始见楚灯青,她话都还有点说不利索。
谢枕微捏捏她肥嘟嘟的小脸蛋:“我和你差不多的,没什么不一样。”
宫女换好了被褥,又替两个小主子换衣裳。天太冷,沐浴还是等到白日,免得受了凉。
谢枕微牵着楚灯青的手回到床上,见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抱抱她道:“快睡啦,你不是想吃桂花糕吗,我明日叫小厨房做。”
“真的?”楚灯青问。
“当然,”谢枕微说,“快睡吧,都不知道几更天了。”
谢枕微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明日起来还要练大字。”
楚灯青念着桂花糕,也忘了自己方才尿床的事,很快就睡过去了。
但今晚,楚灯青不知怎的叫仪芳收拾出新的屋子,她要与谢枕微分屋睡。
谢枕微知道楚灯青这是嫌弃他了,或许是觉得他丢了她的脸,丢了齐国皇室的脸。
可谢枕微绝不会容忍楚灯青嫌弃他。
谢枕微叫住了仪芳,让她忙别的去。
仪芳不知道该听谁的,明面上楚灯青与谢枕微都没有名分,住在这兰溪宫,说后妃不像后妃,说奴隶不像奴隶。
白日里拓跋昭叫她们好生伺候楚灯青,又说谢枕微只是奴,按道理仪芳该听楚灯青的,可是她怕。
谢枕微的眼神令仪芳觉得窒息,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仪芳本能地听从了谢枕微的话。
仪芳走了,于顺儿见势不对,也跟着开溜。
屋里伺候的太监婢女都慢慢离开了。
楚灯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着头嗫嚅道:“我只是担心碰着了哥哥的伤口。”
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可谢枕微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我伤口在身下,你能摸到吗?”
他不给楚灯青留脸面,也不给自己留:“如果小青能碰到,那就碰到吧。”
躺在床上的谢枕微开始解衣裳:“正好,来看看哥哥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太子成了太监,小青不觉得很好玩吗?”
楚灯青不说话了,慢腾腾走到谢枕微身边,按住他的手。
好久好久,她才低声说:“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她慢慢脱掉外裳,爬到床上去,轻轻挨着谢枕微的肩膀:“哥哥,我只是怕。”
“哥哥不像哥哥了,”楚灯青轻声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枕微静静地躺着,过了会儿才开口说话:“我还是我,我还是小青的哥哥。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楚灯青挨着他,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又惹他伤心。
她知道谢枕微伤心了,虽然他不说,可他唇白得厉害,像是血都被抽光了。
她慢慢摸上他的脸,想按出点血色来,可是徒劳无功。
“哥哥,是不是很痛?”
谢枕微没说谎:“嗯,很痛。”
“哥哥,我会不会真的去当军妓,当军妓是不是比当太监更痛?”
“不会,我一个人痛就够了。”
楚灯青轻轻说:“如果哥哥不用当太监就好了,小青明年还能嫁给哥哥吗?”
谢枕微默了很久,没说话。
“我们是不是也不会有小宝宝了?”以前她拉着谢枕微玩过家家,她总会抱个枕头当娃娃。
楚灯青把头顶下的枕头拿到怀里抱着:“小宝宝乖,小宝宝睡。”
哄着哄着楚灯青叹了口气:“没有小宝宝好无聊的。”
“我还想学学刺绣给宝宝做衣裳,”楚灯青低落道,“现在不用了。”
她嘟囔着嘟囔着慢慢睡着了,谢枕微却毫无睡意,大概是昏迷的时间太久,把晚上该睡的觉都睡完了。
也或许是身下还痛着,谢枕微错觉自己是完好的,可他不敢看,怕看了直恶心。
恶心到把药都吐出来,血肉也吐出来。
拓跋昭自那日瞧见楚灯青,好像记着了她几分。
时不时就要来兰溪宫看看她,顺便瞧瞧谢枕微伤好没好,他还等着调他来伺候呢。
拓跋昭抱孩子一样抱着楚灯青,拿着糕点喂她。楚灯青不想吃,他就捏捏她后颈。楚灯青渗得慌,只好开口接受他的投喂。
拓跋昭喂楚灯青时,就让谢枕微跪在一旁,他喜欢瞧谢枕微跪下的样子,特别是额上因为疼痛冒出的汗意,叫他湿漉漉的,好看极了。
拓跋昭喂完楚灯青,捏捏她脸蛋:“瞧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亏待了你。孤养女儿都没这么精心亲自喂,你可得好好长大,孤还等着呢。”
楚灯青一个字也不说,吃完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拓跋昭叹了口气:“怎么傻里傻气的。”
他擦了擦她嘴边的碎屑:“这么傻,到时候生出的孩子不会也是个傻的吧。”
拓跋昭难得的有点担忧,他可不想要个傻儿子,记载到史书上多难看。
他叫太医来给楚灯青看看脑子,太医细细诊了脉,又问了问宫女太监,回复道:“陛下,楚姑娘没事,大概就是不习惯这里的风土,不爱说话,过些日子就好了。”
“原来是不习惯啊,”拓跋昭道,“也对,听说你是当太子妃养大的。不过,孤可是帝王,嫁给帝王不比嫁给一个亡国太子好?”
拓跋昭看向还跪着的谢枕微道:“现在满奴是孤的人,你也是孤的人,你们一对璧人不用分开,就连你们睡一起的事,孤也没说什么。”
“这样的宠爱别人可不会有。”拓跋昭笑了笑,“不过就算想做点什么,满奴也是有心无力了。”
拓跋昭擡起楚灯青的下巴,摸了摸她唇瓣:“可怜见的,不过不用担心,孤会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