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世女就一直昏睡,持续低烧令朱医官束手无策。
三日后,钟老仙翁赶到,他老人家上手一搭脉,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切了左手换右手,又把朱医官用过的方子看了一遍,听朱医官说了这些日子的用药,还叫了贴身伺候的,仔细询问世女的进食、排泄。
“出去说。”老仙翁领着人到了隔壁,才缓缓道:“世女已病入膏肓,老夫只能勉力施为,尽人事,听天命。”
青山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悲声求道:“老仙翁……”
钟老仙翁摆手,“世人妄称罢了,老夫亦不过一介凡人。”
白昆山连忙道;“还请老仙翁放手诊治,只要尽力,我们绝不会迁怒。”
“是啊,是啊,老仙翁,我听闻病到了紧急关头,就需要用一些虎狼之药,还有什么□□用对了也能救命,我们不是愚夫愚妇,只要老仙翁肯施救,我们完全同意,请您放心施为,不要有任何顾忌。或者针灸刺xue,或者要什么珍贵灵药,我们必定倾尽全力。对了,祝祷、祈福也要用上。”迟生绞尽脑汁想自己看过的以医术为背景的小说,那些神奇主角还有哪些案例可供参考。
春生也着急,“史书上说,用亲人血肉做药引,孝感动天,能引得魂魄回归,可行否?”
她的言下之意众人都明白,钟老仙翁摆手:“老夫在太医院多年,早已验证过,人/肉药引不过安慰,并无效用。二姑娘说的那些奇闻异事,也只在传奇画本里。”
众人都不忍再听,沉默中,白昆山拿主意,“一切拜托老仙翁,还请为世女延命,我即刻派人请国公。”
迟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有事的。迟生在心里默念,想想那些主角,枪林弹雨的闯过来,中刀中箭不也活蹦乱跳,刀插心脏作者还能用心脏长在另一边圆场呢。
自己不也被绑架过,看似病重躺了几个月,如今也活蹦乱跳的啊。不要慌,不要慌,这只是通往光明未来必经的坎坷荆棘。经历这一遭,世女肯定脱胎换骨,彻底摆脱恋爱脑,改掉敏感多思的性格,一路大杀四方,做个潇洒随性的女强人。
被虫咬了而已,小意思,会没事的。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迟生在心里默默祝祷,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但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总是要寄托于神明。
安国公到了,但世女再也没有醒过,在昏睡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没有回光返照,没有交代遗言,就这样,在昏睡中平静又突兀得去了。
安国公当即眼前一黑,被人扶到椅子上,右手捂着脸颊,肩膀轻轻颤抖。
鸿鹄折翼、猛禽悲鸣,向来刚强铁血的安国公无声落泪,任谁看了都眼中酸楚。
春生、迟生姐妹抱在一起痛哭,迟生到底重病初愈,哭得直抽抽,钟老仙翁见多了亲人离世哀毁过甚的,立刻开了一剂安神汤给两姐妹灌下去。
哭得最伤心的是青山,男儿有泪不轻旧独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青山守在世女床边,哭得不能自已。
一切都事务只能靠白昆山打理。晋宁州府衙很快挂了白幡,世女的棺椁要运到昆明国公府停灵,待众人追悼哀思过后,再行下葬。
世女如此年轻,根本没有准备棺木,安国公只得把她准备的寿材让给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打击,安国公与之前过寿相比,仿佛老了几岁。世女的丧讯还要上报朝廷,安国公亲笔写了折子。
灵堂里,守了一天的春生、迟生被强制安排休息,这两个是安国公府独苗,再不能有任何闪失。
安国公吹着夜风,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走到棺木面前,狠狠拍打两下,“不孝女!”
你怎么能先我而去!安国公满心悲苦,却无法言说,只得又落泪一场。
白昆山穿着素服,安慰国公节哀顺变。
“我听朱医官说,这孽障郁结于心,多年自苦,才毁了自己的身子。她啊,以往我就说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弱字,都毁于一旦。”可是,即便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怎么能就这样抛下老母去了!
“是我的错,辜负了世女,有负大人重托。”白昆山跪下叩首,他太明白一个愤怒的母亲能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可若只有愤怒,那就不是安国公了。
安国公没有叫起他,只问:“日后,你打算如何。”
“守妻孝一年,回京。”白昆山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有力。
“回京啊。”不是进京,不是返京,而是回京。安国公突然就明白了那些文人抠字眼的意义,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往往是细微处表现出来的。
“春生、迟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