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凭鹤飞速敲击着键盘,屏幕上潜意识世界构建的进度飞速增加着。
贪婪的鬣狗目露凶光,一瞬不错地紧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倘若有什么阻碍这次猎食,即使是狮子、即使是大象,早已疯红了眼的鬣狗们一拥而上,撕碎碍眼的一切。
“看。”汪凭鹤点点屏幕,洋洋得意地说,“建立起潜意识世界是很稳定、很成熟的技术。构建完成后,只要在潜意识里删一点、添一点、改一点,修改的东西积少成多,即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完全篡改一个人的意识。”
这副贪得无厌的样子让人恶心,景冉别过头不去看他,想要离开地下室,却怎么也推不开门。
景冉只得背对着汪凭鹤,盯着灰暗的墙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疯癫的汪凭鹤终于冷静下来,他深呼了口气,闷热的空气挤进肺中,年老所致的疲惫倦怠海啸一般席卷身体:“唉,岁月不饶人啊。”
他撑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狠狠捶打着自己发麻的腿脚,不情愿地慨叹:“这累赘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到……”
汪凭鹤扶着墙壁,推开了地下室的大门。幽暗的隧道中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缓慢的脚步声,和沉重短促的呼吸。爬到一半,汪凭鹤的体力消耗一空,不得不背靠着墙休息。游刃有余地操纵着研究所的汪凭鹤,此刻也只能向自己年老体衰的身体认输。
“这,这个身体。”黑暗掩盖住眼里的落寞,汪凭鹤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他选中的孩子在听着自己的教诲,“就是你出现的原因。”
“你被我选中了,接替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继承我的遗产,遵循我指引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景冉冷冷地说:“你发疯的样子真特别。”
可惜汪凭鹤现在听不见景冉的话,他像一个单方面输出的录音机,喘几口气就蹦出几句景冉不爱听的疯话。
“你对自己的幸运还没有认知”,“我的遗产,莫大的荣光”,“一个全新的、干净的世界”……
汪凭鹤陶醉地说着,妄想滋润了他疲惫的身体,催生出新的力量。他健步如飞地登上阶梯,看不出半点疲态。
景冉冷眼旁观,心想这老头真够滑稽的,原以为汪凭鹤只给手下人洗脑,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脑子都能洗,洗得还这么干净彻底。
太滑稽了,一个爱发疯的传销头子,指挥一个自上而下的洗脑工厂,妄图颠覆世界的秩序。
更滑稽的就在于此,这群疯子还真的影响到现实世界了。
洗脑的力量是有限的,自我欺骗是不可取的。汪凭鹤从地下室出来后,累得气喘吁吁,颤巍巍地挪到卧室,美滋滋地躺下睡觉了。
汪凭鹤喜欢、并且享受这段时间。他知道明天即将顺利地清洗路障,但仍为这场屠戮感到心神振奋。这是他成功的第一步,是改变世界的第一步。
汪凭鹤睡醒一觉,闲适地推门而出。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平等地照耀着世间万物。小院里的盆栽在阳光下更显繁茂,青翠欲滴的颜色给研究所填色加彩。
一路上,有人神色匆匆地向汪凭鹤低声汇报工作,更多的人则是心无旁骛地工作。偶尔遇见三两个站在小院里的研究员,悠闲地聊着天气。
“不是说今晚有大暴雨嘛,现在可看不出来哟。”
“天气预报很准的。今天谁的项目放人早回家?”
“谁都不放,哈哈。领导让今天在所里赶进度呢,说明后天再调休。”
“我们组也是,看来这几天所里的氛围就是狂赶进度啊。诶,汪所长,你好呀。”
汪凭鹤亲切地挥手,说:“这几天加班,真是辛苦你们了。也是怕大家下班的时候赶上大雨,所以再辛苦各位今晚留在所里。”
单纯的研究员笑嘻嘻地打趣:“嗯呢,不过汪所长,咱们宿舍的洗护用品是不是可以升级一下?”
“没问题。”汪凭鹤哈哈一笑,“直接找后勤,是不是还需要化妆品?我不懂,你们提个申请,直接安排采购。”
“哇,谢谢所长!”研究员们挥挥手,快乐地回到屋子里继续做实验。
天真喜悦的笑容,让景冉心生酸楚。
他们今夜的加班,只是为了更高效便捷的“一网打尽”。他们的坚持和固执,成为被舍弃的理由。
和每一位偶遇的研究员寒暄后,汪凭鹤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早有一位冷若冰霜的女人等待着。
“汪老师。”孟慈站姿挺拔,一丝不茍地说,“今晚不在研究所里的路障,已经专门安排人去处理了。”
汪凭鹤老神在在地说:“做得很好。这次的计划,小孟你可是功不可没啊。”
孟慈眉头紧缩:“愧对老师栽培,还是有件事需要您定夺。”
“你说。”
孟慈为难地说:“您还记得景老师和李老师么?他们离职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否要安排人手。”
汪凭鹤毫不在意地说:“这两位可是聪明人。小孟,如此优柔寡断可不像你啊。”
“明白了。”孟慈想了想,提了一句,“他家里还有个孩子,也来过所里,是不是顺便也……”
“哦,想起来了。”汪凭鹤一拍脑门,“一个小机灵鬼,聪明得很,是个可造之才啊。”
孟慈冷漠地说:“稚子无辜,不如把他抓来当意识篡改的实验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