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得知陈木潮并不是独居,家里有两位女性亲戚时,姜漾便显出一点犹豫。
但陈木潮说他没太多时间陪他浪费在找住所上面,待姜漾先在家里安定下来,就随他心意去找可以使用电子支付方式的旅店。
姜漾这时还没对陈木潮有什么刻板的印象,就以为单纯是他为自己考虑周到,想了想,还是说了“好”。
陈木潮拎着他的红色装虫子的桶走在前面,姜漾跟着他挤进一个只比他肩膀宽点的楼道,墙边被蹭得只剩灰黑的水泥印,上面招租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广告层层叠叠贴满了一整面墙。
姜漾好奇,又想拿手碰,手指恰好指到一张色彩鲜艳的“试管代孕包男孩,怀孕六周验男女”,顿了顿,还是瑟缩回去了。
这张显眼的广告纸下边本来跟了一串数字号码,但不知被什么人拿记号笔涂掉了。
看得出涂得随意,线条飞起成团,露出最前和最后两个数字的边角,又较真得不得了,中间的几个数烫淉字是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在干什么。”陈木潮此时已经走到门口了,侧过身子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看见姜漾还在楼梯上对着小广告发呆,就不带情绪地说他:“也想验男女?”
姜漾大概知道号码是谁涂的了,只没脾气地瞪了陈木潮一眼。
屋子里没人,工作日又是中午,陈木潮给姜漾倒了水,让他随便坐,就自己跑到阳台上摆弄他那个桶,没有别的招待了。
姜漾不想看手机,就算换了一张卡,收不到家里那些烦人的短讯和通话申请,他仍是觉得路港要比这些电子产品有趣一些。
不如说是陈木潮在他心里更有趣一些,毕竟能一眼认出谁也不是姜漾的独到技术。
姜漾还在学校里好好上课的时候,常常溜去姜知呈的办公室,枕着那些庄严的学术课本和浩瀚的天体图册睡觉,然后被上完课回办公室拿东西的姜知呈轻轻扇一下后脑勺。
也是在那里,兴趣或许从那时就缓慢但不可忽视地滋生了,他初次“遇见”陈木潮。
那张照片被姜漾从抽屉旮旯里翻出来的时候还保存得完整,颜色没像它背面标的年份日期那样不可追寻,画片上的人没有表情,隔着维度和时间,却生动得就像在看着姜漾。
用黑墨的眸子,高挺的眉骨,和姜漾面面相觑。
姜漾承认,这人身上的吸引力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性质的吸引,也认为这吸引力对所有人大概都适用。
姜知呈下课回来,推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侄子没在偷懒困觉。
姜漾惯会偷懒,此刻目光灼灼,姜知呈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桌上的哪幅珍贵的手绘天体图产生了兴趣。
于是姜老教授快步走过去,看到桌上的相片,也愣了愣,却无太多失望之类情绪,用了比平时更轻一些的力度,扇了下姜漾的后脑勺。
“老姜,”姜漾饶有兴致地问,“这是谁?”
照片上也有姜知呈,手掌搭在那人更靠近一边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镜头。
姜知呈年纪大了,有说话絮絮叨叨的毛病,爱感叹,爱回忆,姜漾只记得他说了许多陈木潮的好话,他当时全听进去了,记得却没多少。
这张英挺的脸和足以刺破画片的锋利,比那些旁人的赞美和惋惜要更难以忽视。
“大三就辍学不来上了,问他原因他不愿意说多少。”姜知呈阻止姜漾继续盯着他的爱徒不怀好意地看,劈手将照片夺回来,把姜漾留在上面的指纹印擦掉,然后放好。
往后姜漾再来姜知呈的办公室睡觉,有时想起来还会把照片扒拉出来看一眼,发散陈木潮画星图的样子,随后被姜知呈无情地告知:“他还画不了星图,天天写程序和paper而已。”
姜漾与姜知呈的话题多了陈木潮一个,一个愿意讲一个愿意听,姜漾什么样,包括性取向姜老教授都是清楚的,但陈木潮犹如人间蒸发,至此他也没有过多担心和想法。
并且拒绝了三次姜漾想要备份一张照片的请求。
因为姜漾一定会把他从照片里剪掉,只留陈木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