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散场，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儿，热热闹闹唱完歌，出门拦车先送走了几个姑娘，其他人还聚在门口等在买单的宋槐京，几个大老爷们在路边随便聊着，关琛问顾屿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自从他掉马找他的本子就很多了，虽然质量良莠不齐可也不缺好本子，但是顾屿接的不多，显然有别的考量。
眼下的环境，虽说影视剧才算好资源，但完全幕后到底难以积攒人气，也很难有更多选择，所以好些有人气的配音演员都会选择接广播剧本子来稳固流量和进步，同时也会签直播合同定期直播，最开始顾屿回来关琛还以为他想开了，可现在来看，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顾屿说：“其实我也在想，以前做的东西粗糙，但是一群人全凭热情，聚在一起都是单纯因为喜欢，但是现在呢？”
本来因该拿作品和声音说话的职业，开始靠脸，靠直播，靠性格。没有收益和回报的时候还好说，至少是为了开心，那现在呢？做这些也是为了开心？还是为了养家糊口？养家糊口的话，他做什么不行？
关琛摸出烟掐了一根，但没吸，就夹在手指头缝里，“是，但是这也不是坏事，这样才能走得远。”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坏事。”顾屿勾唇，呼出一口气：“但是那是对这个行业而言，而不是对我。”
顾屿说不清自己要怎么表达，也或许他很清楚自己是想说什么，但是周围都是同行，好些还以看灯塔的目光看他——就在得知他就是今夜不停泊的时候。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爆出他马甲的匿名论坛有人讨论过古早网配，网配很多人非科班出身，好些在技巧上甚至不如现在的新人，当年的中抓如今已经被称作远古时期了，很多红过的人销声匿迹，在如今的配圈提起来甚至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那些人了，可是也有很少的人还活跃着，被称作远古遗民。
而最早的那些网配人被称作拓荒人，他们成就不高，但是点了火种。当初的国内没什么人知道什么配音，也没人知道什么声优，如今的配圈固然繁华又热闹，在商业价值和知名度各个方面都比当年各种乱七八糟的草台班子强出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可是说到底，最早的那批人功不可没，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配圈，后来一批又一批加入的，从中抓时期仅凭一腔热血、牺牲休息时间日夜颠倒去录音、后期、策划的那些人都功不可没。
而今天……
多年默契，即便顾屿不开口关琛也能猜到几分。可顾屿却不能说这种话，因为他不必考虑的因素恰恰是旁人很需要考虑的，他可以在意消退的热情，可以花时间去甄别挑剔工作，但还有很多人连挑剔的资格也没有。
还没开口，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顾老师！商老师！！啊啊啊……关老师！”
是几个姑娘，推开玻璃门激动跺脚，终于确定了没看错，就是他们。
关琛回头，顾屿也敛起脸上的表情看过去，那几个姑娘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其实早在听到不同于其他包厢鬼哭狼嚎的歌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边儿一群人，配音演员唱歌普遍还是好听的，尤其顾屿唱了一首很小众的英文歌，小众到没多少人听过，但是他直播过的翻唱被录屏单独传出来了，很多年前的录音音质感人但是近期又在短视频平台风靡了一把，全网认不认识顾屿的都在他的bg里和爱人平淡错过。
他嗓音那么独特，一开口她们在隔壁就认出来了，当时没好意思过来搭讪，四个姑娘硬生生等到散场，KTV快关门了才来确认。
宋槐京结完账回来，刚走近听到门口热热闹闹打招呼，聊地热火朝天，顾屿跟前也有个姑娘，他牛仔裤白T恤，过尽千帆也还是很清爽的打扮，学生似的，很难叫人联系到他是那么大财团的掌权人。
顾屿低着头，很松弛地插兜靠在墙上跟面前姑娘低头说话，时不时点个头，很随和地笑着。
走近了听到那个碎花裙姑娘问：“回声今天是团建吗？”
几个人都看到他了，一个黑裙子姑娘兴奋喊宋老师，四个人都跟他招手，激动的样子惹来酸溜溜的啧啧，刚被围起来的商黎立刻说原来还是脸更重要，宋槐京走过来，又是一番寒暄热闹。
她们问是不是团建，关琛看了一眼刚结完账的人乐地哈哈笑，说差不多算是团建。四舍五入就当是顾屿请客——顾屿勉强也是老板，怎么不算团建呢？
然后要合照，一大群人围在一起把几个姑娘放在了中间，该说不说,真跟团建似的，宋槐京跟顾屿中间隔了几个人，但是很奇妙地对称了，一黑一白，宋槐京头上的发带跟顾屿手上那个护腕也是一个牌子的，不过暂时没人注意到这些细节——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多想，毕竟撞了牌子比他们勾搭在一起听起来可信多了，尽管这不是偶然，是顾屿出门忘记戴护腕了去买，宋槐京硬要挑个同系列的发带。
拍完又接着聊，说了好多次再见就是舍不得走，那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健谈，回声这边嘴皮子更是不差，双方满嘴跑火车，眼看时间不早了，又是几个姑娘，再这么热火朝天下去今天可能要聊到凌晨。
最后是顾屿当了这个坏人，打断了你来我往说了好多遍再见可就是不挪窝的两拨人：“聊差不多得了，下回买了票再聊，今儿得回家了。”说完其他人也都应和，说确实不早了。
他带着笑也没多严肃，那几个姑娘一点不见外，立刻接茬：“趁着今儿免费多聊几句，下次见可能就要买票啦，遇见老师们超开心，多出作品下次见嗷！”
“下次见！”
“注意安全！”
“拜拜！”
“……”
七嘴八舌道别，她们到了人行道对面又忽然回头：“真的超喜欢回声！老师们录音顺利挣大钱！”
这边顿了一下又被逗得哈哈大笑，吆喝回去：“谢谢，你们也挣大钱！”
“好！挣大钱！早日保养各位老师！”
“谢谢谢谢！等着各位富婆姐姐来包养！买一送一价格好商量！”
顾屿听得失笑，没加入当街丢人的行列，扬起手摆了几下，宋槐京悄无声息蹭过来到了顾屿身边勾起他的手，还没说话，对面忽然喊顾屿：“顾老师！我们都超喜欢你的！”
顾屿被单拎出来表白，愣了一下之后罕见地有点慌，不知道刚才碰在一起的手有没有被看到，定了定神，他很快冷静下来笑了笑，说：“谢谢喜欢，但是怎么不祝我也挣大钱？”
这话引来身边一片吁声，商黎跟闫峰已经挡在两个人跟前了，学着她们欠欠地说“顾老师！超喜欢你哦~”，果然，那几个姑娘也笑弯了腰，有一个高声喊：“您够有钱啦，咱们包养都不敢妄想着包养您，顾老师多录剧！”
顾屿摆了摆手：“好了，快回去吧。”
“还有，别跟宋老师一般见识，他缺心眼！期待你们的合作！！”
这口气似曾相识，跟在他直播间刷宋槐京逆子那些如出一辙。
这边扑哧笑倒一大片，唯独宋槐京表情古怪，对面也早看出来这两个人没网上传的那么邪乎——至少还能坐一张桌子上吃饭呢，怎么就被说成势同水火了？
可见三人成虎，留言不可信。
商黎带头吆喝说顾老师宋老师好得很，缺心眼的宋槐京嘴角抽搐，顾屿也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回对面真走了，剩下一群自己人嘻嘻哈哈嘲笑这俩人。
“顾老师，宋老师缺心眼儿，别跟他一般见识~”还学出来了飘荡的小尾音儿，商黎学完接着说：“还操心你们关系呢，要知道你们已经背着她们搞在一起了不得吓死？”
关琛也应和：“那话怎么说来着？你骂我我骂你，咱们哥哥睡一起？”
顾屿额头青筋一抽擡脚就踹，宋槐京也黑脸炸毛，红着耳朵粗声粗气朝商黎吼：“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都开他们一晚上玩笑了怎么还没完？
他生气了众人反而更放肆地笑，尤其商黎，下午打球的时候还敌我分明，这会儿又换了战线，带着头起哄，顾屿也忍不住笑，清咳两声没说话，叫的车到了，住的远那几个一起走了，关琛跟他们方向不一样，最后就剩下宋槐京跟顾屿两个人往回家走。
深夜路上没人了，两个人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牵起了手，宋槐京好像又醉了，走着走着就开始脚底发飘。
心也开始飘。
心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