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凉如水。
黑夜是他人入梦的酣睡时分,而对狩猎者而言是最好的掩护。
城市的灯光越明亮,灯下照不见的角落越黑暗。
梼杌在高楼大厦间风一般无阻地自由穿行,向着宠物院的方向。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他平日里听到的消息,一个关于“勾芒的神识还在”的流言。
那时候他正在虚耗的赌场里喝酒,邻座绘声绘色煞有介事地说,曾经见到过寄宿在人类身体里女神显现的英姿。
急于求证的梼杌差点捏碎了讲述者的手骨。
本来见到了那个普通人类后,他就应该死心了。
在神明这样强大的精神体面前,人类的意识如同脱光了身穿雪地。如果那个女人只继承了能力而没被影响神智,说明神识应该湮灭的干干净净了。
可是万一呢?
这个念头如同杂乱生长的藤蔓,越发紧密地缠绕住他的心脏。
梼杌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把经年掳走去鉴定。
如果说句芒的魂魄还有醒来的机会的话,就逼迫那个人类把身躯让出来。
等句芒醒来,她就一定能想办法治疗饕餮“淋漓世界”的诅咒。到那个时候,他再和句芒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
梼杌几乎按捺不住光天化日抢人的冲动,即使他直觉到太过蹊跷或许有诈。但对方这招牢牢捏着他的三寸,他别无选择。
而把这个消息告诉饕餮可能会引起那个冒牌货的警觉,让他对句芒造成威胁的这种选择,梼杌本能感觉到了不爽。
句芒是我的猎物,梼杌这么跟自己解释,我绝对不允许别人对我的猎物下手。
宠物院近在眼前,梼杌收敛了气息,压下躁动的、翻腾的血液。
隐匿,是捕食者的基本素质。
他的身形贴着阴暗处游动,悄无声息如黑影,可以骗过红羽犀利的金眸。
杀气和恶意都被牢牢地压缩在身体里,屏住气息,连穷奇最灵敏的嗅觉都无法捕捉到。
还有那只小蟠龙不堪一击的防御结界,正好能用他特意从虚耗那弄来的宝物暗中化解掉。
梼杌轻巧地钻入经年的房间,落下无声的脚步。
在他不远处的床铺上,被子裹着起伏的身形。梼杌冷静地停顿了两秒钟,确认那张床上传来平静连绵的呼吸。
梼杌向床铺跃去,他锋利的爪子冒出头,毫无怜惜地对准床铺上的人,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陷阱。
他将要碰到目标之时,一鼓爆发的力量阻止了他。
红褐色的水缸自动护主,从佩戴者的腰间掉落,迅速膨胀起来。古朴的纹路流水般浮动,水面却平静无波,它对准梼杌翻扣下来。
而躺在的床上的皎皎也在那瞬间惊醒了。
梼杌顷刻认出了鲛人族的宝物,他没有向外避开半空扣来的水缸,而是在边缘用巧劲一踏,便改变了水缸翻滚的位置。
算盘事先设好的结界感受到异状启动,避开皎皎而生的牢笼困住了梼杌。可即使它们用尽全力,在梼杌面前也如纸般脆弱。
但这几秒的阻拦时间足够埋伏者赶到了。
红羽从窗口中一跃而入,燃烧的身体带着全屋子的空气受热膨胀。经年已经把“小淋漓世界”的戒指脱给了红羽,在他们的计划中,只要等红羽和梼杌进行肢体接触,他们就能趁机把梼杌关进“小淋漓世界”里。
梼杌的战斗直觉警铃大作,“为什么红羽不用他趁手的火焰长枪,而是赤手空拳地逼近?”这个念
头在第一时间让他选择躲开而不是硬抗红羽的攻击,即使他还没想明白其中的蹊跷。
他的眼神滑过近在咫尺的红羽,视线停留在红羽的手指上时危险地眯起。
梼杌叫出画戟,用金属侧面格挡住了红羽的触碰。借着这阵后推的力道向门外退去,梼杌略一侧身,撞破经年房间的门冲出。
按战斗力来说,现在在保护那个人类的,八成就是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了。
而他的气味,虽然很隐秘,但的的确确正从楼下传来。
梼杌在空中扭身借力,方天画戟倏忽变大,落下的一击雷霆万钧,地板瞬间碎裂,钢筋混泥土席卷着空气一路贯穿,直到轰开一楼的天花板。
而客厅的沙发那,穷奇正一把搂过经年压在怀里,就地滚开,躲过了尘埃和落石。
“找到了。”梼杌一笑,不顾背后袭来的红羽,从断裂的地板边缘一跃而下。
红羽紧随其后。
梼杌被穷奇和红羽前后堵在客厅,同时虎视眈眈的还有龙蟠和藏在客厅暗处的老板。站在敌军阵营里,他的表情却有种闲庭信步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