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夜晚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扫沉闷的空气,下降的气温带来寒意。时针指向九点,经年正巧收拾完碗筷,客厅里只有她和穷奇两人。
“喂,经年。”穷奇两臂张开搭在沙发椅背上,头向后仰喊她:“没有零食了,快去买。”
“现在?”经年皱眉:“可是外面在下雨,而且你可以自己去啊。”
他咧嘴笑,突然变粗长的两颗虎牙泛着白光:“嗯?去不去?”
“…去,我去行了吧!”
经年在他胁迫的目光下随手披了件外套,取了钱包钥匙就匆匆出门,她随手拿了玄关前斜摆放的一把黑色直柄伞。浅金色的伞柄刻着藤条般的花纹和字母缩写,金属制的骨架增加了重量。豆大的雨滴打在漆黑的伞面上,发出低沉的闷哼声。经年走下门前的楼梯钻进雨幕中,小巧的身影很快变得模糊。
偶尔有汽车的灯在雨中一闪而逝,散开的光柱像随意晃动的探照灯。她走的匆忙,随便套的浅口软皮鞋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偶有借着风钻进保护区的游兵散将,紧贴在皮肤上,顺着小腿黏湿袜子的边缘,湿漉漉又冰凉的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经年内心抱怨着随意差遣她的少年,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穷奇要求的特定品牌的零食,是在小区后门,步行十分钟的大型超市才有。不远处已经可见霓虹灯围绕着的超市名牌和玻璃自动门流泻出的暖黄灯光,经年松口气,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进门的时候,经年多看了眼超市屋檐下避雨的身影,穿着休闲裤和深蓝色连帽衫的人带着帽子,拉链拉到顶端,遮掩住下巴。他倚着墙佝偻着背,左手握在右臂上,脸埋在竖起的衣领中,即使是沐浴在超市灯光中的左半边脸,也被大半散乱的短发遮掩,更不要说看清隐藏在阴影中右半边脸颊。他站得并不很里面,被风吹斜的雨水把右半边的深蓝色外套染成沉寂的黑色。
经年按照穷奇列出的表单买齐了所有的零食,中途处于报复心理,特意拿了包写满外文的进口高档
狗粮,她默默撕下贴着中文讲解的标签,失衡的内心终于获得了平静。她推着购物车去买单,收银员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长得素净清丽。
“这么晚出来买零食吗?”她有些惊讶,收钱的时候多问了句。
“家里养的宠物犬要吃。”经年拿起狗饼干摇了摇:“顺便再补充点其它存货。”
女孩回以微笑,手脚迅速地帮她装完货品,提醒她:“雨下得有些大,回去注意安全,对了,门口的楼梯有些滑。”
经年应下,下意识擡眼看向自动门外的台阶,却正巧对上了探出一角的深蓝色帽檐,尽管他迅速地收身,经年还是捕捉到了乱发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刚刚是在偷窥吗?经年的内心“咯噔”一声。
自动门在身后合上,也把温暖安全的区域隔绝在身后。沁凉的秋风迎面吹来,经年在门口驻步,左右空荡荡了无人影。她左手提着塑料袋,右手打开放置在门口伞架上的黑伞,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
雨并没有变小的趋势,她沿着马路边缘行走了五分钟,由内而发的寒意激起了皮肤上的疙瘩。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她尝试劝说自己不要神经过敏,却止不住冒冷汗,深蓝色连帽衫在她脑海中不断重映。恰巧此时有辆空着的出租经过,经年屈服于直觉下伸手拦住,钻进车厢感受到空调的时候,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去哪?”司机问她。
经年正要回答,车窗却突然被拍响了。她转过头,正巧雷声大作闪电齐鸣。撕裂黑暗的白光下,她近距离看清连帽衫下的脸,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左半边脸皮肤苍白眼角上翘,嵌着深潭般的黑瞳。右半边脸却覆满了白色的毛发,嵌着颗血红色的瞳孔。他按在窗上那只手根本就不是平凡人类的手,尖利的指甲和经年的皮肤只隔着扇脆弱的玻璃。
经年发出一声短促又恐惧的尖叫,身体后仰,手却牢牢地握着车门。老板的警告还历历在目,说出口的话已经变了音:“…变态跟踪狂,快走!师傅,我们快走!”
还在犹豫要不要让这个全身湿透的乘客上车的司机师傅闻言,果断一脚踩下油门。
连帽衫在后视镜中越来越渺小,经年扒着车窗看了会,见他没用非人的速度或四脚着地的姿态追上来,松了口气瘫在椅背上。她让师傅在这附近绕了几圈,最后停在小区后门的入口处。
付钱开门下车撑伞跑路,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到经过小区保安的站岗,嗓子眼砰砰直跳的心脏才稍微安分地待回胸腔中,遮风挡雨的黑色大伞此刻更像种拖累速度的负担,经年才走了没几步,身后的树丛中就清晰地响起异样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分开树枝出来的声音!
她霍然转身,雪白的纤手称在脏污的水泥地上格外触目惊心,兜帽已经脱落,露出半边清秀脸庞半边绒毛的少年从树丛中蠕动着爬出,他红色的眼珠斜向上冷冷地盯着她,尖锐的爪子就要触及到经年的鞋子。
脸色陡然惨白的少女将手中的伞狠狠地砸向伸向她的爪,她丢掉黑伞,踉跄地转身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