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珠语罢眼底的惊慌失措已彻底消散,她边回忆边讲,仍然说得井井有条毫无废话,还检查了一遍自己当天随身携带的物品是否遗失,实在是个沉着冷静的姑娘。谢爵暗自赞许,笑意更温和了许多,忍不住问说:“姑娘要向我们证明你不是画骨吗?”
梁春珠擡头看看师徒俩,对答如流道:“不用吧。”她犹豫须臾,再开口,“证明我是不是画骨是你们骨差的公务,不是我的,对不对?”
这次陆双行也笑起来,点了点头。三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陆双行插话说:“梁姑娘,你们村子之前有年轻人失踪过吗?”
梁春珠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不曾听闻。我们村子不小,但很少有外人,我也是看着那个娘子眼熟才松懈的。”她懊悔地捶了下膝盖,转而问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是被画骨抓了吗,离家很远?”到此她又有些无措,急匆匆问说,“你们能把我送回家吗,或者把我带出去也行,这次我可长心了。”
陆双行看看师父,谢爵略微一颔首,他才慢慢答,“此处是白溪镇外云霞庄,梁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定会护送姑娘回家。还要烦请你指认那位给你倒茶的娘子呢。”
二者算是年纪相仿,梁春珠吊起的眼角松懈下来、点点头又不放心道:“我跑不快,怕是拖骨差们后腿,不若先将我藏在安全之处。”
“这是自然,”谢爵适时接说,“不过姑娘请先起身,咱们还得再走一段。”
三人不多废话、起身就走。梁春珠从尸首上脱了双鞋子自己穿上,边穿边小声念叨,“得罪了得罪了。”看来这是个能成大事的姑娘,师徒俩将梁春珠护在中间,她刚捡回一命醒来走得不快,自己扶着墙咬牙坚持。谢爵打头,察觉到她走得吃力,默默放缓了脚步。走着走着梁春珠突然又停下,敲了敲石壁,低声问说:“这里是白溪镇?”
师徒俩一齐看向她,梁春珠眯缝起眼睛细细看看石壁,转头道:“这种石料是我们天杏岗产的,价低质佳,我们那儿有个寡妇就做这买卖,十里八乡都有名气,可有钱了。”
“寡妇?”陆双行一愣。谢爵也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道:“姓吴,住在天杏岗坟茔四里外?”
“呀,正是,”梁春珠微讶,“你们也知道?”她摇摇头,“不姓吴,吴是她夫家的姓。至于她叫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前些日子她家莫名走水,听说把人都烧死了,吴夫人也是。”
师徒俩交换眼神,没有接话。梁春珠来回看看两人,顿时回过劲儿来,“她是画骨?”
谢爵不答,可也算是默许了。梁春珠“嘶”了声,不寒而栗。
第三条岔路上却再没遇见任何画骨,房间内取而代之的是装饰华丽的卧房。一走进去竟叫人忘记这是地下,还以为走进宫里娘娘起居的宫室。梁春珠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摸了摸榻上垂下的纱幔。到此地宫算是安全了,三人不再急着往前,各自坐下喘口气。陆双行坐在地下玩着谢爵的发梢,眼底若有所思。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托着下巴的梁春珠,她考量半晌,主动出声道:“二位,我想了想觉得我们村往白溪镇走好像也没有很颠簸的路。还有一事,我身上可能压着尸首,但我当时掀开眼皮瞥了下,只记得四周一片漆黑漆黑的。”
谢爵低头看看徒弟,陆双行了然,便接说:“梁姑娘,你和那些尸身……应该是被砌在运石车中被拉来的。你在靠上的位置,所以运过来后被压在底下了。你被运来那天下雨,土路泥泞,车轮子吃重绞进泥里,路便比平时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