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璙引着谢爵往深处走,庄子上寂静无声,廊中以纱为隔,那纱帐随着冷风轻轻吹拂,人则像是行走在云雾之间。阿璙领着他到了一处不算大的偏厅,门开着,两张矮桌已设好菜肴。主位坐着的是个瘦弱公子,长发半挽半散,能看见一个尖巧的下巴。那阿璙过去跪在公子旁边,附耳低声说了什么,公子才转头看向还没进来的客人。
一眼谢爵却愣了下,这个灵光的长相出乎意料,病怏怏的体魄却生了张明艳夺目的脸、唇红齿白,并非英俊,而是风情十足。阿璙不再看向谢爵,拿起筷匙为公子布菜。灵光偏头笑笑,温声道:“请坐。”
他不与谢爵寒暄客套,谢爵自然也是会应对得当的,二者皆是泰然自若。谢爵记着传闻中这位公子可是牙人的,说不定要在饭食里下药,推辞回去、一口没动。那灵光也牢记食不言,吃相很是斯文。谢爵虽未曾直接打量,一来二去还是瞧出了端倪,总觉得他和小厮阿璙亲密异常。他僵了下,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刚巧阿璙瞥过来,狭长的眼睛有些别样的媚态,使得谢爵想起白溪镇镇上匆匆瞥过一眼、又被小被儿诛灭的画骨。
刚好灵光也用完饭,说了几句寒暄恭维的客气废话。阿璙招来的婢女撤去残席,他则领着谢爵回去。谢爵同主家道别,灵光颔首时的鼻梁又高又尖细,皮肤透而薄。
关门时,谢爵远远瞧见另一边廊上过来了人,步伐轻快,从背后拍了阿璙一下,是那个阿璞。两人笑笑说了什么,结伴一起走了。谢爵关门,回头便看见徒弟坐在窗框上,一条腿曲着,一条悠闲地垂下来。
谢爵刚要开口,陆双行先道:“去哪儿了?”
“下来,”谢爵走过去招招手,“窗户关好。”
陆双行往前一跳,刚巧扑进师父怀里、把他扑得倒退了两步,谢爵飞快道:“冒冒失失的!”
师徒俩坐在桌前,谢爵把适才经过讲完,陆双行听到他没吃席上的东西才放松下来。他顺带把灵光同那个小厮阿璙的关系看似非比寻常说了,徒弟眼也不眨一下,反而问说:“怎么非比寻常?”
谢爵回忆起来,越想越怪,不知不觉也带到了脸上。陆双行眼梢弯了弯,没再追问,转而讲起了自己这边。
阿璞离开后,陆双行回到了假山石前。他摸出巾帕,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摸到以后他心便倏地沉了下去,待看清阿璞放入的究竟为何,他沿着巨石外围又研究了半晌,这才拐回来。
语罢,陆双行把窗子再度推开,将帕子缓缓展开给师父看,“行香。”
虽然知道这东西捏碎才会起效,谢爵仍然不由拿指节虚抵在鼻子底下,低声道:“小心些。”
“看来这个灵光,和暗室里画骨口中的灵光是同一个了。”陆双行说着把那粒行香重新包了起来。
谢爵道:“不净砂呢?”
“是我收的,”陆双行答说,“在行囊里。”
“随身拿着。”谢爵交代说,陆双行已将竹筒取出,抛给师父一支,自己贴身收起一支。师徒俩在窗子两侧合计,陆双行侧身倚了片刻墙,又伸了个懒腰。谢爵看他一眼,柔声道:“困了吧?”
“没有。”陆双行又道,“明面上没找到庄子藏画骨的地方,但我发现以那放置假山石的院子为界线,越往后走庄子里越空。”
谢爵微怔,喃喃道:“会不会是在地下呢?”